陸青軍呆呆地看著地圖上那個幾乎可以忽略不計的小點,又看看自己哥哥那張平靜到可怕的臉,感覺自己的大腦已經(jīng)不是停止了運轉(zhuǎn),而是被一股無法理解的巨大力量,生生碾成了齏粉。他甚至聽到了自己耳膜深處傳來的嗡嗡耳鳴,眼前的一切都仿佛隔了一層水波,扭曲而不真實。
戰(zhàn)爭、帝國、禿鷲……
這些詞匯,像一把把從天而降的重錘,將他過去二十年辛辛苦苦建立起來的,關(guān)于商業(yè)、關(guān)于財富、關(guān)于世界的認知,砸得支離破碎,連殘渣都不剩。
他一直以為,哥哥是在用錢生錢,是在商場上縱橫捭闔,目標是成為港島的王,華人的首富。
直到此刻他才從靈魂深處驚恐地明白,哥哥玩的,根本就不是生意。
他是在用整個世界當棋盤,用國家的興衰、帝國的命運做棋子,下一盤他連仰望資格都沒有的驚天大棋!而那所謂的九十億港元,在這盤棋里,甚至算不上一枚重要的棋子,充其量,只是撬動那塊名為“日不落帝國”的腐朽棋盤的,一根微不足道的杠桿。
陸青山收回手指,不再看那張地圖,仿佛那場即將到來的戰(zhàn)爭,以及隨之而來的血流成河,已經(jīng)在他心中塵埃落定。
他拍了拍陸青軍因為過度僵硬而微微顫抖的肩膀,語氣恢復了慣常的平淡,仿佛剛才談論的不是帝國的崩塌,而是一筆尋常的買賣:“去吧,讓葉寧和李治安立刻動身,告訴他們,速度要快,姿態(tài)要低,像水滴融入大海,不要在倫敦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是,哥……”陸青軍機械地點了點頭,他甚至沒意識到自己是如何轉(zhuǎn)身的。當他拉開那扇厚重的紅木門時,外面走廊明亮的燈光和隱約的人聲涌了進來,那本是熟悉的世界,此刻卻像另一個維度的畫面,刺眼而又遙遠。他覺得自己的靈魂被留在了那間昏暗的會議室里,走出去的,只是一具被抽空了思想的軀殼。他,窺見了神的秘密,從此,人間與他隔了一層無法逾越的屏障。
當會議室的門被重新關(guān)上,房間里只剩下陸青山一人。
這幾天那股足以掀翻港島的金融風暴,仿佛隨著眾人的離去,被一并帶走。
偌大的空間,只剩下無邊的寂靜。墻上那柄由四十億現(xiàn)金和所有人的信任鑄就的血色利劍,在寂靜中無聲地釋放著它的鋒芒,直指倫敦。
陸青山走到窗邊,拉開了厚重的窗簾。午后的陽光毫無保留地傾瀉而入,金色的光柱中,無數(shù)微塵在安靜地飛舞。陽光將他挺拔的身影,在昂貴柔軟的地毯上拉出一道長長的、孤獨的影子。
他沒有再去看那張地圖,也沒有再去想那九十億的資金。
棋子已經(jīng)落下,剩下的,只需要等待風起。
他伸出手,指尖輕輕觸碰在冰冷的落地窗玻璃上。窗外,是維多利亞港的繁華盛景,是蕓蕓眾生的奔波忙碌。而在他的眼中,這一切,都只是棋盤上的點綴。
一瞬間,前世的記憶如潮水般涌來。那間陰冷潮濕的牢房,那碗冰冷的餿飯,以及出獄后得知妻女早已凄慘離世時,那種撕心裂肺、萬念俱灰的無力感。那一刻,林月娥消瘦的臉龐和女兒怯懦的眼神,像烙鐵一樣燙在他的靈魂深處。那時的他,別說是一個帝國,就連自己的命運,都像一只被隨意碾死的螞蟻。
而現(xiàn)在……
他緩緩握緊了拳頭,感受著體內(nèi)那股足以撼動世界的力量。
“我回來了。”他對著窗外的天空,用只有自己能聽到的聲音,輕聲說道。
“這一次,我不要虛無的財富和空洞的尊嚴。”
“我要的,是絕對的力量。一種足以將所有威脅,都扼殺在搖籃里;一種足以讓我愛的人,永生永世,再也無人敢欺的,神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