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正午的陽光像被泡過灰水,裹著冷意落進(jìn)青石村。
阿虎的銅鑼聲撞在土墻上,驚得老槐樹上的烏鴉撲棱棱亂飛。
”帝師賜藥嘞——”
狗蛋扯著嗓子喊,聲音破了音,”藥到病除,童叟無欺!”
草屋的門簾窸窸窣窣掀動,先探出個白發(fā)老頭的腦袋,渾濁的眼睛盯著阿虎手里的陶碗。
接著是個抱孩子的婦人,孩子臉上燒出兩團(tuán)紫斑,正無意識地啃著她的衣襟。
個,七八個,最后竟聚了百來號人,像群被抽了筋骨的蝦米,縮著脖子往阿虎身邊挪。
”假的!”
刺耳的尖叫劃破人聲。
巫九從祠堂沖出來,骨杖上的人牙撞出碎響,黑袍下擺沾著未干的血漬:“那是妖道的迷魂湯!
你們的血是要喂龍的,喝了藥,龍就不肯喝了!”
他踉蹌著撲向阿虎,骨杖尖擦過陶碗,藥汁濺在他手背上,立刻燙出一串水泡。
阿虎反手扣住他手腕,玄鐵刀抵在他喉結(jié)上:“老東西!再鬧,信不信老子把你捆樹上?”
巫九突然笑了,血痂從左眼上裂開,露出下面翻卷的紅肉:“你們以為龍是善的?
千年前大旱,它吞了我妻兒的魂,現(xiàn)在輪到它吐了!”
他猛地甩脫阿虎的手,踉蹌著往祠堂跑,”等月圓,等我把最后一個娃推進(jìn)血池”
巫九突然一把推開阿虎,他瘋瘋癲癲得往荊棘深出跑去。
……
地穴里的腐臭比昨夜更濃,混雜著新鮮血液的腥甜,像塊浸了膿水的破布堵在喉頭。
林凡貓著腰避開頭頂垂落的鐘乳石,指尖剛擦過濕漉漉的巖壁,耳尖已捕捉到前方三重動靜——
鐵鏈拖地時“哐當(dāng)”的鈍響,少年壓抑的抽噎里混著骨骼被攥緊的“咯吱”聲,
還有巫九那像含著血沫的含糊念叨:“乖娃子,你血熱乎,龍愛喝喝了就能醒”
他反手摸出袖中靜音符,兩指一碾,黃紙化作星點碎光,腳步聲瞬間被黑暗吸得干干凈凈。
轉(zhuǎn)過最后一道石梁時,血池泛出的幽綠光芒像淬了毒的冰棱,猛地刺進(jìn)眼里——
巫九枯瘦如柴的手指正掐著個十二三歲少年的后頸,少年白襯衫被血浸透大半,手腕上那道半寸長的口子還在汩汩冒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