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床共枕
“江哥哥······”
“嗯?”
阮沨濘眼皮掀起一條縫隙,掌心向上,伸手便接住了一撮雪,合掌再攤開時,已化成透明的水滴,消失眼前。
“下雨了呢。”
“嗯。”江矚珩輕聲補充,“是雪。”
阮沨濘捂著臉笑起來:“我說錯啦!是雪!”
上方的面容也彎了彎眉眼。
“江哥哥,你累不累呀?”阮沨濘問。
“不累。”江矚珩答。
踏著石板小道,抱著她的人步子又慢又穩,阮沨濘打了個呵欠,眼皮一開一合,斗爭一會兒,還是忍不住緩緩地闔上。
她含混不清地打著越來越簡化的動作,手幾乎要貼到肚子上:“江哥哥,你冷不冷呀?”
但江矚珩依舊看得清楚:“不冷。”
“可是,我好像有點冷······冷······”
肩上和腿上的手緊了緊,他說:“馬上便到屋子裏了,進屋就不冷了。”
懷裏的人輕得很,甚至可以說,比與同齡的男孩們都要輕。
江矚珩第一次見到阮沨濘時,便由衷覺得,這當真是個可憐的小孩,瘦瘦弱弱,被皮膚包裹的骨骼,透過層層衣物,居然還能依稀看出,也不知到底是吃什么長大的。
后來聽老郎中說,就是這樣的一個弱不禁風的肩膀,一步一個腳印,拉著自己從遙遠的亂葬崗來到此處,那時候,他的心裏除了感激,還有些異樣的情感。
他感到悸動,感到無言,最后發現那是出于對命運安排的巧合無法理解卻又不得不折服的無奈與無力。
縱然他已經將信號傳遞出去,縱然等旻越趕到時他終歸要離開,他還是希望在這所剩不多的相處時光裏,對這個澄澈干凈的少年再照顧些,至少,將這孩子當作親弟弟一般對待,便是他能達成的最極致。
報恩也好,心疼也罷,他也只能做到如此了。
江矚珩走進屋,將阮沨濘輕輕放在床鋪上,這會兒她的眼睛已經完全閉緊,嘴角含笑,看上去正想到了什么好事,他伸出冰涼的手指,指尖拂過面頰,將她散落的發絲往后挽去,又將頭上的發簪輕緩地扯下來,放在枕頭下。
“阿濘,你把外衣脫了再睡,不然等會兒起來要著涼。”見對方沒有動靜,他靠近她耳畔道,“快些,不然便我幫你了。”
此言一出,阮沨濘才慢慢吞吞解開外衣,也不愿意坐起來,磨磨蹭蹭脫下來,把衣服挪到了墻角,江矚珩順勢一手拿起來,另一手幫她蓋好了被子。
這么一來,阮沨濘躺得舒服多了,動了動嘴,趁著他彎腰還沒有站起來時,對著他的面龐不輕不重打了個酒嗝,在對方楞神間,一個翻身,滾了一圈,雙腿夾著被子蜷縮到墻壁沒動靜了,青絲順勢被她帶動,如簾幕般展開,占據了大半張床。
黑發如綢,江矚珩無奈地搖搖頭,怕她翻身時把頭發壓進去,便攬起全部發絲,往頭頂上方放去,捋順了,又重新拉回被子幫她蓋上,掖好被子角,不讓一絲空氣跑進去,總算得以站起身。
他轉頭將暖爐打起來,熱氣散發,不多時彌漫整個屋子,四下都是暖洋洋的,他這才去把阮沨濘的衣服掛好,又褪去自己身上的衣物,也往上掛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