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玄真與程妙音斗敗方清凈,偶得玄鐵令,遂生出一連串疑惑,目前無法得到答案,二人暫且將此事放在一邊,回洞府繼續精進修為,入昆侖山,搜集碧心丹輔材。
此時正冬末初春時節,殘雪草原之上走過一行人,為首一凡人武夫。此凡人壯漢名叫宋籍,四十九歲,自幼就在隴右都護府邊關一帶生活,出身軍戶。北方的宋遼邊境有過戰亂,他被征往漠北,一場敗仗后,宋籍當了逃兵,回到昆侖山一帶。山高皇帝遠,沒人管他。十三年前,宋籍娶了一名吐蕃女子為妻,就是牛車上那三十二歲,名叫央拉的女子。宋籍自幼在這宋和吐蕃之間生活,自然講得了吐蕃語。十三年來,有時靠打獵,有時給宋人和吐蕃人之間的生意作掮客,養家糊口不成問題。后來得了兩男一女,生活也是逍遙自在。
央拉和宋籍本來生活得安逸平淡,可是平白出了這一遭變故,搞得現在顛沛流離,讓央拉心里很是難過,在牛車上哽咽一陣,宋籍也不停地安慰。
時近傍晚,日暮遲遲,月升天暗。
宋籍一行人加快腳程,急急趕路。但是事與愿違,遠遠的地平線上,真的緩緩冒出來十多個人影,黑色小點,影影綽綽。
很快,就已經能分辨出來是吐蕃服侍打扮的十二個人,都騎快馬,在追趕宋籍他們。宋籍一看,這是跑不掉了,便回身彎弓搭箭,一連射出三箭,其中一個二十多歲的男子腿上中了一箭,痛得吱哩哇啦亂叫。十二騎快馬飛奔而來,轉眼之間便來到了宋籍和央拉近前,環形將他二人圍了起來。三個孩子驚恐地睜著大眼睛,看著十二個兇神惡煞一般的人。
周圍氣氛立刻緊張起來。這十二個吐蕃人為首的是一個中年男子,長臉圓眼,七尺身高,體型干瘦。他彎下身子,俯身在馬鞍前端,向下俯視宋籍,然后抬起左手的馬鞭,指了一下央拉,對著宋籍用吐蕃語說道:“你知道這女人是誰?”
宋籍回道:“不知,也沒興趣知道!她現在是我的女人?!?/p>
干瘦男子道:“哼哼……你的?不要臉,這女人是我們家的逃奴。要不是他認出了央拉,我們還以為她死了?!闭f著,干瘦男子用手里的馬鞭,指了一下身邊的另一個中年人,那人一仰頭,以示回應。
宋籍:“你說是就是嗎?你算什么東西!”
干瘦男子:“嘴巴夠硬。央拉是我們家的逃奴,按照吐蕃的規矩,她的這三個崽子,也是我們家的奴隸。我們家族是吐蕃四大尚族那囊氏的親戚,也是當地大族,你拐騙了我們家的家奴,讓我們顏面放哪里?殺了你,也是理所應當!你嘴硬有什么用?”
央拉一聽,今天她男人和孩子都可能逃不掉了,就把只有九歲,個子最小的小女兒往身后藏,悄悄告訴她,趁著天黑,能逃就趕緊逃,爹娘一會要和這群人拼命。
小姑娘沒見過這場面,嚇得全身哆嗦,眼淚汪汪,又不敢喊叫,更是不知道要逃的話,往哪里逃。
此時,天色已經全黑,只有月色皎潔,給一群人鍍上了一層銀輝。
宋籍聽完干瘦男子的話,譏諷道:“殺我?你們有那個本事嗎?這里是隴右都護府,是宋界,你們有膽量在這里殺宋人?!”說著,就從自己馬鞍上,拔出了短刀,護在牛車旁邊。央拉也毫不示弱,拿出自己的匕首,雙手緊握,盯著周圍的人,用吐蕃語大聲喊道:“宋籍是我男人,我哪兒也不去,別想帶走我,誰敢動我孩子,我殺誰!”
干瘦男子笑道:“要不是我來隴右都護府辦事兒,也遇不到央拉,那就順便把你殺了,不過把央拉帶回去,她也活不了,你的那三個崽子能活,繼續給那囊氏當奴隸就能活?!?/p>
騎在馬背上的一群人竟然哈哈大笑,根本不把宋籍和央拉放在眼里。干瘦男子一聲口哨,十二個人,除了那個被宋籍一箭射傷的,其余全都從馬上下來,手里握著明晃晃的馬刀,映著月光,陰森晃眼,一步步逼過來。
宋籍是從漠北修羅殺斗場上活著逃回來的,手上的功夫全是要人命的活兒,一點花架子沒有。要是一對一,這十二個人里,恐怕只有那個干瘦男子能和宋籍打個平手,其他人走不過三個照面就得把命交代了??墒乾F在是十二個對他一個,旁邊他還得護著自己的老婆孩子,結果宋籍處處占下風,有勁使不上。
兩個人的馬刀當頭向宋籍劈下來,宋籍斜著抬刀,卸掉來勢兇猛的兩把寒刀,正欲順勢把自己的刀抹向一人的脖子,先結果了一個再說,結果背后破風聲到,沒有結束,請!
央拉趁亂,一把推在小姑娘的背上,高喊:“快跑——!往林子里跑!越遠越好,快跑——別管我們。”說完,自己緊緊抱住旁邊兩個人的腿,抱得死死地,兩個人一下沒有掙脫,讓小姑娘逃了。
宋籍看到央拉受辱,咬著牙卯足一口氣,拼命沖向央拉,結果兩邊的人一人一刀劃在宋籍的兩條大腿上,劃開一尺長的口子,宋籍腿一軟跪倒在地上。
小姑娘拼命地奔跑,拼命地流淚,就是不敢呼喊。
摔倒了,爬起來繼續跑。
鞋子跑掉了也不管,拼命地跑。
她腦子里一片空白,只知道往林子里跑,拼命跑。
嘈雜的喊殺聲,離她越來越遠,聲音越來越小。漸漸地,她只能聽見自己的腳步,心跳和呼吸聲。她覺得自己還能跑,她不敢停下,她用手臂擦掉汗水和眼淚,繼續跑。
沒了父母的孩子,在兇山野林里,除了拼命地奔跑,沒有其他選擇,不敢跌倒,不能停腳。
她只有九歲,她弱小如兔,可是黑暗夜幕里怎么會有同情!她若不奔跑,她就會成為一道九歲的美味。
世界總會用最殘忍的方式,讓我們成長,而這種方式里,沒有同情和憐憫。如果有一天,生活把我們的父母打倒了,我們怎么辦?難道像一個九歲的小女孩一樣逃命嗎?那父母怎么辦?
小姑娘突然腳下被枯藤一絆,一下摔爬在地上。饑餓,虛脫,讓小姑娘摔倒后,就沒有再起來,暈厥過去。
不知過了多久,陽光透過剛剛長出嫩芽的樹枝間隙,落到小姑娘的背上。小姑娘昏迷中感覺背上暖暖的,好像娘親的手一樣。夢里,娘親溫暖的手一推她的背,高聲喊道:“快跑——!往林子里跑!越遠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