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東山縣。
空氣粘稠得像是凝滯的油脂。
江昭寧獨自走在通往縣委禮堂的梧桐道上。
今天,他將正式接過東山縣縣委書記的擔子。
前方岔路口,一條狹窄的小巷如同城市皮膚上一道潰爛的傷口,突兀地橫在那里。
巷口彌漫著一股混雜了劣質機油、汗餿和隔夜垃圾的濃烈氣味,直沖鼻腔。
巷子深處有異響。
江昭寧眉心一擰,腳步不由自主地偏離了主路,轉向那片陰影和噪音的來源。
巷子深處,光線晦暗。
一個頭發花白、瘦骨嶙峋的老頭蜷縮在墻角的陰影里,身上那件辨不出原色的油污圍裙皺巴巴地裹著單薄的身子。
他面前散落著幾件簡單的修鞋工具,一只豁了口的搪瓷杯倒扣在地上。
兩個痞子模樣的青年圍著他,像兩頭鬣狗在戲弄垂死的獵物。
一個染著刺眼雞冠頭,另一個剃著青皮,眼神里都淬著冰冷的惡意。
“老東西,耳朵塞驢毛了?聾了?”雞冠頭一腳踹翻了老頭面前那只裝著零錢的小鐵罐。
硬幣和幾張皺巴巴的毛票“嘩啦”一聲滾出來,沾滿了地上的黑泥油污。
老頭渾濁的眼睛里瞬間涌上絕望的痛楚。
他佝僂著背,伸出枯枝般的手想去護住那散落的錢——那是他賴以糊口的全部。
“規矩!懂不懂規矩?”青皮猛地揪住老頭稀疏花白的頭發,粗暴地往上拉扯,迫使他痛苦地仰起那張布滿溝壑和油污的臉,“這條街上的‘平安費’,今天不交,老子讓你這攤子,連同你這把老骨頭,一塊兒‘平安’進垃圾堆!”
老頭被扯得頭皮劇痛。
身體不由自主地向上挺起,那件沾滿油污的圍裙下擺隨之掀起一角,露出一條明顯萎縮變形、關節扭曲的殘腿。
“我…我交過了…上個月…”老頭的聲音干澀嘶啞,帶著瀕臨破碎的顫抖,枯瘦的手指徒勞地摳著青皮揪住他頭發的手腕,“真的交過了…求求你們…”
他的目光絕望地掃過散落在地的硬幣和幾張毛票,那里面甚至沒有一張像樣的整鈔。
“上個月?”雞冠頭嗤笑一聲,臉上橫肉跳動,“那是上個月的‘平安’!現在是新的一個月,懂嗎?”
“今天不給,你這攤子就別想擺了!”話音未落,他掄起拳頭,裹脅著風聲,狠狠砸向老頭的面門!
一下又一下!
“住手!”
一聲斷喝如同驚雷,在狹窄的巷道里炸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