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江昭寧眉峰微挑,一個單音節的字,如同冰冷的匕首剮在宗文明的神經上,“你的態度,取決于打電話的是誰?”
“因為我是縣委書記,所以你才這樣畢恭畢敬、馬不停蹄地滾過來,對嗎?”
宗文明喉嚨里發出“咯咯”的聲響,冷汗徹底浸透了他后背的襯衫,緊緊貼在皮肉上,冰涼黏膩,像是裹了一層冰冷的蛇皮。
“那老百姓呢?!”江昭寧的聲音陡然拔高,銳利如淬火后的鋼針,狠狠刺破這片廢墟的壓抑氛圍,直指面前這個汗流浹背的官員靈魂深處。
他一指旁邊瑟縮在墻根、目光依舊殘留著巨大驚恐與卑微期盼的羅大山夫婦,再指指這滿目的殘垣斷壁:“他們的房子!他們的人生!他們呼天不應叫地不靈的絕望!”
“到了你宗局長這兒,就可以用‘找相關部門’、‘按程序來’這些冠冕堂皇的廢話,把他們像皮球一樣踢來踢去?”
“就可以打太極、玩推諉?”
每一個詰問都像重錘砸向宗文明的心臟!
“你們坐在辦公室里,喝著熱茶,吹著空調,看著文件上干巴巴的幾個數字,是不是覺得‘強拆’兩個字,不過就是幾張通知,幾筆補償款?”
江昭寧的眼神銳利如刀鋒,死死釘在宗文明那張毫無血色的臉上。“是不是?!”
最后的問句如同驚雷炸響在宗文明的耳邊。
他渾身猛地一抖,膝蓋不由自主地軟了一下,幾乎要像羅老漢剛才那樣撲倒在地。
巨大的壓力讓他像一條被丟在烈日暴曬下的魚,徒勞地張大著嘴,喉嚨里發出“嗬嗬”的、如同破風箱漏氣般的嘶啞聲。
汗水不再是滴落,而是在臉上肆無忌憚地流淌,將他精心打理過的發型徹底沖垮,幾縷黏膩的頭發狼狽地貼在額角鬢邊。
他不敢看江昭寧的眼睛,更不敢看旁邊那兩雙飽含血淚和最后一絲期盼的眼睛。
只能死死盯著自己那雙在塵土中蹭得發亮、此刻卻無處安放的皮鞋,身體篩糠般抖動著。
“這位,”江昭寧的聲音重新落下,指向羅大山,語氣稍微平復,“是羅大爺。他的家被強拆了,連同他祖祖輩輩安身立命的根,都沒了。”
“眼下沒地方落腳。”
“宗局長,他們一家,暫時安置在你民政局那里。”
巨大的壓力驟然減輕些許,如同沉船的人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
宗文明近乎虛脫地連聲應道:“是!是是是!江書記!您放心!保證完成任務!”
“我立刻安排!馬上就辦!絕不會讓羅大爺再受半點委屈!”
他幾乎要感恩涕零,迫不及待地就想表現出自己的高效和執行力,腦子一抽,幾乎是本能地接了一句:“我們那兒有救助站的!”
“條件……條件雖然差點兒,但起碼能遮風擋雨,能安置人,吃的睡的都有!”
話一出口,如同冰冷的刀鋒瞬間劃過自己的脖頸!
“什么?!”江昭寧的瞳孔驟然收縮。
剛才稍許平復的冰冷瞬間被點燃成熊熊怒火,那眼神幾乎要將宗文明當場洞穿、凍結成冰!
“你再說一遍?!救、助、站?!”一字一頓,每個字都像是從齒縫里狠狠碾磨出來。
他的眼神帶著山岳般沉重的鄙夷和火山噴發般的怒意,“一個為百姓遮風擋雨一輩子的家,被那些渣滓生生碾成了粉末!”
“一個本該頤養天年的兩位老人!一個嚇破了膽的孩子!一個斷了肋骨躺在醫院的兒子!你就給我丟到那種地方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