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手里那支筆還沒放下,另一只手已經把炭爐撥了撥。火跳了兩下,又縮回去,像是知道自己燒不熱。
她沒抬頭,只是把那本冊子往旁邊一推:“太子右手寫字,從小就用鵝毛筆,握得死緊,寫出來的‘壬’字最右邊那個點,總是落得重——去年冬天開始,他那一筆就變了。”
李全張了張嘴,沒敢吭。
“你記不記得,那封太子請膳折子里,有個字寫錯了?”
“記得,‘朔’寫成‘索’。”
“那不是他寫的。”
她說完這句,就站起來,往屋里走了幾步,把那盞還沒熄的燈輕輕捻了一下,捻滅了,又掀開炕角的被子,坐了回去。
李全站著沒走,只擠出一句:“那現在咋辦?這意思是太子回來那個不是原來那一個?”
她頭都沒抬,只一句:“不是誰不重要,重要的是,咱們這屋里有炭,他那屋沒火。”
李全聽到這話,心里咯噔一下。
“你是說,他現在連鍋都生不起了?”
“嗯。”
她拿手背在桌面上擦了擦,把那根削好的筆頭摁進硯臺里,也沒蘸墨,就那么擱著。
“今天別生鍋。”
“啊?”
“鍋不開,看誰著急。”
李全不敢問了。
中午過后,宮門那邊送來兩道信,一道是翊坤宮轉出來的,說太子請安順便問候太后,愿再議“宮中權章調配”;另一個是東廠那邊回來的,是副指揮親手批的,說“東線調撥可歸律章,但灶銀應請御前裁定”。
這倆信一前一后送到灶口,李全看了半天沒敢轉交進去,最后咬牙自己走進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