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放心中疑云大起,望著彭惟簡那瘦小身形,竟是隱隱有些寒意。此人究竟什么身份,大殿之上,竟能與韓侂胄并肩而坐,絕不僅是王府下面一個尋常打手。
看他模樣,也是個不小的主事之人,道衍大師這些人顯是都要聽他號令。此番前來,難道真是為刺殺韓侂胄,叫大宋不得開戰?那今日為何又不見動靜,道衍大師整場連句話也未說過,難道也只是一塊布石,莫非刺殺的地點根本不在此處?
不知怎地,沈放越想越覺彭惟簡有些莫測高深,先前聽他與錢象祖、道衍大師對話也是這般感覺。此人待人接物,泰然自若,極為老道,一人千面,不同場合對象說話,都是大有文章,話里言間也是滴水不漏,更是善能隱藏。就算在此無人之處,也如此嚴謹謹慎,處處見有城府。
便是他下面這個勃術魯,宴席之上,如此不堪,看如今說話行事,顯然也是刻意為之。這些人時時都在做戲,究竟所圖何事?這彭惟簡跟玄天宗又是什么關系?先前大荒落顯是相助道衍大師,接下了悲秋神劍謝疏桐,但瞧他話里,跟玄天宗也不過是彼此利用,但能調動大荒落這樣的高手,又豈是那么簡單。
為何這個彭惟簡與大叔說的也不一樣,處處都要高上數籌?
沈放思緒如潮,手握劍柄,緊了一緊。他與彭惟簡相距不足五丈,如此良機,當真是失不再來。只覺自己心跳的厲害,黑暗之中,“嘭嘭”之聲似是越響越烈,急忙收斂心神,凝神靜心,長出一口氣。
前方彭惟簡已經轉過身,打算進到院內。
見他背對自己,沈放再按捺不住,心中仇恨之意,化作熊熊烈火。竹林之中,地上已有不少落葉,稍有動作,便有聲響。沈放腳下一沉,將腳下枯葉踩實,突然用力一蹬,身形已經竄出。
沈放一躍二丈,人已在步道之上,落地無聲。彭惟簡和勃術魯兩人都背對著他。
沈放看的清清楚楚,彭惟簡瘦小身形就在前方,肩膀似是一沉。心中隱約一種不祥之感,只是此際箭在弦上,已無暇他顧,一劍直指彭惟簡后心。
從沈放躍出,到歸元劍劍尖觸到彭惟簡后心,不及一息時間。沈放眼見一劍得手,心中已是澎湃激蕩。
突然,彭惟簡身形突閃,向前跨了一步,擰轉身來,雙手一合,已經夾住長劍。
彭惟簡一招出手,沈放便知自己犯了大錯,低估了彭惟簡武功。
在寒來谷,燕長安自是將彭惟簡功夫說給他知道。彭惟簡雖是顧敬亭曾經的大弟子,跟隨的時間也是不短,但彼時顧敬亭忙于抗金大業,彭惟簡性子又是陰狠,睚眥必報,顧敬亭教授他武功也不專注,彭惟簡的武功練的也是一般。
那日他夜探此處,見彭惟簡露了兩手輕功,也未見如何高明。只道以他的武功,自己只要抓住機會,不難一擊而中。
誰知此刻,長劍竟輕易被他夾住,心中大駭,用力一抽,歸元劍卻如同生了根一般,紋絲不動。
一旁勃術魯已經驚覺,見機也是奇快,手一晃,摸出一把不到一尺長的短劍,分心便刺,出招兇狠,功夫竟也是不弱。
沈放一下未抽動寶劍,便知不妙,急切間,突然啞聲道:“劍上有毒!”斜著一拖。
彭惟簡雖猜到十有八九是假,卻也不敢大意,掌中一觸,便知歸元劍是把寶劍,沈放斜刺里拖拽,也怕傷到手掌,當下雙手一分,棄了長劍。
沈放用力過猛,腳下一個趔趄,就勢擰身轉了半個圈子,正好避過勃術魯一劍。剛想繞到彭惟簡身后,突然后心一震,已中了一掌。
這一掌好不厲害,沈放只覺喉間一甜,一股液體涌了上來,硬生生咽了回去。他強咽下一口鮮血,身形自然一頓,背上一涼,已被劃了一劍。
沈放也不回頭,腳下一點,斜刺里沖入竹林。
彭惟簡冷笑一身,跟著追出,兩步便已到了沈放身后。
沈放耳邊聽的清楚,身后竹葉亂響,知道敵人已經到了身后。突然一個轉向,只聽“嘭”的一聲響,卻是彭惟簡打斷了一根大竹。
沈放奔了幾步,便覺xiong中憋悶,彭惟簡身法更快,緊緊跟在身后,若不是竹林茂密,他不斷變向,早已被追上。勃術魯落后幾步,也追了上來。
又追片刻,彭惟簡幾次都已差點追到,總是千鈞一發之際,叫沈放險險避過。
彭惟簡臉上不動聲色,卻已看的明白,沈放腳下已是越來越慢,顯是剛才那一掌傷勢漸漸發作起來。再追幾步,沈放腳下更慢,那竹林已見盡頭。
突然沈放腳下一滑,身子一歪。
彭惟簡身后看的清楚,搶上一步,伸手抓向沈放后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