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共九只山雀,都如剛出殼不久的小雞大小,裹了四個泥團(tuán)。挖個土坑,將山雀埋下,上方點起篝火。
花輕語見沈放手法純熟,心中既有期待又有不服氣,心道:“樣子倒似模似樣,此間油鹽之物都沒,我就不信你真能做出什么好吃的,不就是叫花雞么。”
過了半個多時辰,篝火熄滅。沈放將洞挖開,將余燼倒入,再次覆土,又煨了起來。
花輕語本還不覺怎么餓,被他這一番折騰,倒是覺得腹中發(fā)酸,催道:“好了,好了,熟了就好。”
沈放笑道:“就好,就好。可惜過了長江以北,大的毛竹就不生長,否則再做兩個竹筒煨山雀也是不錯,還快的多。”
又過片刻,終于將洞挖開,將黃泥包取出,輕輕一敲,泥塊整個碎裂,露出里面黃澄澄的山雀,熱氣騰騰,一股混著油脂果類的香氣,中人欲醉。
花輕語早已迫不及待,抓過一只山雀,撕開來,只見肉質(zhì)嫩紅,一股熱氣騰起,伴隨著蘑菇雀肉的香氣,直沖肺腑。
輕輕一口咬下,只覺鮮香嫩滑,酸酸甜甜,還略帶著淡淡的野果香氣。還沒回過神來,一只山雀已經(jīng)只剩幾根骨頭。
又提起一只,一口咬下,竟是完全不同的味道,略帶辛麻之氣,更是欲罷不能。
花輕語一口氣吃了五只,居然只只滋味都有變化。眉開眼笑,越吃越是開心,五只下肚,才忽然想起,噫,怎么跟方才想的不一樣呢!不行,我要矜持!
擦擦嘴,干咳一聲,道:“嗯,嗯,你這個,還算馬馬虎虎,馬馬虎虎。哼!你既然有這個本事,方才為什么不主動獻(xiàn)上,還要本小姐叮嚀!”好容易尋了個錯處,卻是忘了,先前沈放確是提過要找些吃的,她自己懶得動,借口江湖人一頓不吃算不了什么,硬生生敷衍過去。
吃飽喝足,就在樹下合衣一躺。
沈放忙了半天,也覺困倦,花輕語卻是興奮異常,拉著沈放扯東扯西。眼看天色越來越晚,沈放漸漸十句答不了一句,不多時竟然打起鼾來。
花輕語大不高興,心道:“我跟你說話,你居然敢睡著了,瞧我明天怎么收拾你!”自己也想睡,卻是怎么也睡不著。
上半夜蚊子來襲,她自然奮起反抗,下半夜又覺得林中有鬼,心中害怕,縮成一團(tuán)。折騰了大半夜也未曾合眼,看四下里仍是一團(tuán)漆黑,也不知何時才能天亮,忍不住大發(fā)牢騷,道:“誰說大俠都是草行露宿,荒村古廟,這是人過的日子么!”
沈放也被她鬧的睡不著,剛剛有些睡意就被她喚醒,她自己睡不著,更不肯讓沈放睡了,無奈道:“你說什么?”
花輕語道:“書上說的,大俠行走江湖,不愛住客棧,客棧都是黑店小偷,去了總沒好事。大俠平日里就睡在野地里,要是想遇到點事,就去荒村、古廟。鬼狐仙姑,大俠強盜,半夜出來發(fā)財?shù)膹姳I,沒事出來教人武功的絕世高手,要報恩的小狐貍,有冤的大姑娘小媳婦,一窩蜂的來。”眨眨大眼睛,道:“為什么壞人都是半夜出來?”
沈放搖頭道:“白天壞人太多了,壞人也害怕啊。”
花輕語微微一怔,隨即笑道:“你倒真是尖刻。”
沈放道:“莫說話了,睡吧,馬上天就亮了。”
花輕語好半天沒說話,沈放覺得不對,睜開眼,果然見花輕語正兇狠狠的瞪著自己,見他睜眼,立刻冷哼一聲,道:“哼,你不想跟我說話是不是!”
沈放嚇了一跳,忙道:“說,說,說什么來著?”
花輕語冷冷道:“說這荒郊野地是人住的么!”
沈放道:“跟客棧比自是不如,可畢竟也不是天寒雨雪。”睜眼看看天空,不見星星也不見月亮,搖頭道:“無星無月,多半是要下雨,咱們快多睡會。”
話音未落,滴答滴答,天空開始落起雨點。
花輕語楞了楞,抬頭看看,果然又幾滴水珠落在臉上,一躍而起,氣道:“你個烏鴉嘴!”
那雨下的倒是不大,但淅淅瀝瀝,也沒有半點要停的意思。兩人無法,只好起身上路,花輕語自然又是一通抱怨,說沈放烏鴉嘴招來怪雨,害自己不能睡覺。
好在不多時天色已亮,太陽一出,那雨倒也停了。大宋境內(nèi),臨安到揚州一路,二十里一亭,四十里一驛,中間的村落小鎮(zhèn)更是隨處可見。但一入金境,這驛站客棧越來越少,兩城之間的村子也是不多。
兩人從泗州到曲阜路上,還路過一個村子,里面空空蕩蕩,一個人也不見,想是荒廢已久,村子附近的田地雜草比人還高,若不是田壟依然可見,只道是荒郊野地。
山東本是富庶之地,但又是曾經(jīng)宋金拉鋸爭奪之重,多年征戰(zhàn),致使百姓逃亡,田地荒蕪。宋金和議之后,金人大量遷入本族人,肆意搶奪漢人田地,加之不斷殺戮,山東一地人口銳減,大量土地荒廢。
金人自己種田的本事不行,占了大量土地卻無力耕種,山東一地比之以往,已是大大退了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