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日蕭平安在洞中練功,忽聽有人打鬧之聲。過去一看,卻是二十余人狠狠打在一處。管雄、杜千、杜萬兄弟幾人都在其中。
原來重壓之下,地下早已改了規矩。大批人開始成群結隊,搶奪他人礦石。每日能完成定額的三成人,多半都是強搶而來。
原本挖礦的百余人同病相憐,彼此間還有些情分,偶爾還能幫扶一二。幾日不過,這紙一般的情誼已是蕩然無存。路上遇到,人人滿懷戒心,眼睛盯著旁人,一刻不敢放松。甚至回到村里,仍有人大打出手,不少人之間仇怨不斷累積。
蕭平安搖頭無語,面對此事,他也覺有心無力。眼下自身難保,只能寄望自己早日恢復功力,順利逃離此處,請師門帶人前來解救。
這樣的事情絕非少數,尋常衡山派自然不會過問。但有楚喬人這事情在,天臺劍派總要給衡山派一個說法。即便為了證據,衡山派也會插手此事。
但眼前事總要管上一管,畢竟還有管雄幾人在內。上前一手一個,拉開兩人,高聲道:“都住手,別再打了!”
二十余人互毆,早打紅了眼,若是旁人勸架,只怕要一并打了。蕭平安出頭,卻是無人敢再動手。倒不是蕭平安平日有多兇狠,實在是他砸石頭的聲勢太過怕人。多厚的石頭都敲的碎,何況人頭。
管雄幾人吃了點小虧,幸得蕭平安相助。他與蕭平安關系也只一般,其實蕭平安因他賣身保家,對他倒頗為友好。只是他總覺得自己才是一屋之主,有蕭平安這么一個怪胎,總有些怪怪的不舒服。自己總不能拋下大哥架子,去迎合此人,若是那樣,自己這個大哥索性不當算了。
但旁人都知道他們住在一屋,這個機會豈能放過。站到蕭平安身邊,沖對面放話道:“這片礦石都是我們的,你要是不服,盡管再來!”
對面那幾個吃不準蕭平安心意,倒也不敢大意,皺眉道:“蕭大哥,這事你也管么?”
蕭平安無奈道:“自己人打自己人干什么,有什么事不能坐下來商量么?”
尚聞清忽然一旁接口道:“正是,余大哥,你把其余幾個屋頭喊來,咱們一起商議商議。”
對面那余大哥微微一怔,隨即道:“好,你們幾個,把李大哥他們幾個都叫來。”
一百余挖礦的礦奴,分別住在九間屋里,為首之人,被戲稱為屋主,也算這群人的領頭之人。
約莫半個時辰功夫,九人才陸陸續續來齊。
管雄仍是狐假虎威,先扯了蕭平安這面大旗出來,道:“蕭大哥說了,咱們不能再這么下去,得商議商議,拿出個法子出來。”
余屋頭左看右看他都不順眼,陰陽怪氣道:“管大哥想是有章程了,咱們洗耳恭聽唄。”
管雄知他有意挑撥,希望自己成為眾矢之的。但前后總要開口,此時藏著掖著,一會倒被人嘲笑沒有膽色,笑道:“我哪里有什么章程,不過說句不好聽的,大伙這樣你打我,我打你,誰也落不到好處。不如還是劃下地盤,各挖各的,不許越界。”
一個姓宋的屋頭立刻搖頭,道:“眼下就你們占了個富礦,都歸你,咱們喝西北風么?”
他身邊的張姓屋頭素來與他交好,自然共進退,跟著道:“劃地盤也行,大伙的地盤都拿出來,重新分。”
九個屋頭七嘴八舌,登時吵在一處。
蕭平安聽了片刻,已知癥結所在。眼下這每人兩百斤的任務根本不可能完成。蕭平安發現的那處礦脈遠不如想象的多,那個來勘察的胖子不知是有意還是本事不精,也是看走了眼。
這幾日一挖,那處礦脈也漸漸枯竭。這么多年以來,除了新來的管雄,其余各個屋頭手中或多或少還有一些私貨。但這些私藏都是為應急之用,如何抗的住如此盤剝。
眾個屋頭都想著自家利益,畢竟關系一伙十多人性命,豈有禮讓之理。眾人爭執,無非是想把已經有的富礦盡可能握在手中。
直吵了大半個時辰,卻是越說越僵。九個屋頭一個比一個嗓門大,已經變了吵架,若不是蕭平安旁邊坐著,說不準已經打了起來。
眼見眾人各執一詞,難有定論,幾個屋頭交頭接耳幾句,管雄湊到蕭平安身前,諂笑道:“不知蕭大哥是什么意思?”
見他問蕭平安,其余眾人都是住口不言,支起耳朵。
蕭平安卻是搖了搖頭,道:“你們自己商議便是,毋需問我。”他心道:“大師兄的意思,我先逃出去,再尋人來搭救你們,眼下你們只要忍耐,能撐到我出去便好。”但這番話自然不能明言。
管雄見他冷淡,不敢再問,眾人彼此交換個眼神,也低下頭去。
蕭平安卻未留意這幾個屋頭,眼神一掃,火光之下,見遠遠角落里蹲著一人,若不是他眼神好,真的發現不了。細看之下,竟是同屋的韓童。
他一直沒來由的討厭此人。此際看了片刻,忽然明白。這韓童平常從不正眼看人,跟人說話,都是低眉順眼,一副膽小怕事模樣。但一旦無人注意,此人就偷眼瞧人,目光陰冷,如同毒蛇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