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刺骨的冰,混著劇毒的燒灼感,一路從喉間滾入肺腑浸滿全身。
黎望舒猛地睜開眼,大口喘息,冷汗早已浸透了她單薄的寢衣,黏膩地貼在削瘦的脊背上。
她神情恍惚的看著床頂,眼前不是陰暗潮shi的詔獄,沒有黎婉墨那張淬毒的笑臉,鼻尖也嗅不到一絲血腥和腐敗的氣息。
她沒死?或者說……她回來了?死亡的冰冷觸感尚未完全褪去,前世臨死前的畫面如同淬毒的利刃,狠狠刺入她的腦海。
大婚之夜,紅燭泣血。
新房里,她目睹著她的新婚夫婿文信侯府世子沈珉瑄,與她那個慣會裝柔弱的庶妹黎婉墨,在她婚床上抵死纏綿。
沈珉瑄嘲弄的話語將她打入地獄,“黎望舒,你當真以為我會娶一個廢人?”這場盛大婚禮,不過是她父親黎相與沈家父子聯手布下的棋局,一個遮人耳目、方便調兵遣將的謀反之局。
而她這個病弱的嫡女,只是一枚用完即棄的棋子。
冰冷的詔獄,黎婉墨那張楚楚可憐的臉扭曲著得意,親手灌下毒藥,在她耳邊低語:“姐姐,安心去吧。
就像當年,你那個短命的娘親,也是這么死的……”
生母早亡的疑云,瞬間化作她的滔天恨火!意識渙散之際,牢門被粗暴撞開。
那個權傾朝野、冷峻如修羅的錦衣衛都督秦既明,竟沖了進來。
她模糊的視野里,只看到他失卻了所有從容,緊緊抱著她逐漸冰冷的身體,那雙曾令朝野膽寒的鳳眸里,翻涌著她看不懂的神色。
滔天的恨意瞬間淹沒了重生帶來的眩暈。
她僵硬地轉過頭,手指顫抖著摸向自己的腿,錦被之下,是兩條細瘦得可憐、毫無知覺的腿。
視線艱難地挪動,最終定格在床榻邊那架冰冷的紫檀木輪椅上,繁復的雕花此刻像一張沉默的、等待吞噬她的巨口。
她攥緊了身下的錦被,指節因用力而泛白。
好,好一個慈父!好一個良婿!好一個姐妹情深!既然老天爺讓她帶著記憶回到一切尚未開始的節點,那么這一世,她黎望舒,只為復仇而活!那些將她推入深淵、踩著她尸骨往上爬的人,她一個都不會放過!她要讓他們,血債血償!承平二十三年秋,黎望舒方才十四歲。
母親忌日剛過,一場寒雨澆透了整個相府。
重生的這一天,正被柳姨娘誣陷“沖撞母親亡靈”為由,在家祠冰冷的青石地上罰跪了整整一日,寒氣侵骨,本就體弱的她徹底暈死了過去。
她將計就計,借病體需要靜養,在房內思考著前世的種種事情和關鍵人物。
眼下已過去半月,為復仇有更多的勝算,找人弄來了兩只鴿子,神不知鬼不覺的傳了封信出府。
窗外傳來淅淅瀝瀝的雨聲,敲打著窗欞,水痕蜿蜒而下,在微明的天光里映出shi冷的痕跡。
布署好一切,她開始認真打量著自己,臨窗的梳妝臺,模糊的銅鏡上映出一張臉,青白得沒有一絲活氣,眼下兩團濃重的烏青,嘴唇干裂脫皮。
任誰看了,都只道是個風吹即倒、命不久矣的病秧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