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至前七日,天色陰霾,王家小院飄著細雪。
趙楠蹲在灶前,將最后一把柴火塞進灶膛。
火舌舔舐著鐵鍋底部,鍋里的糙米粥咕嘟作響。
她望著跳動的火焰,思緒飄回現代——這時候本該在暖氣房里刷著手機等外賣,哪會為一日三餐發愁。
“楠丫頭,再加瓢水。
”孟氏從織機前抬頭,眼下掛著兩輪青黑,“米少,多熬會兒才頂餓。
”趙楠應了聲,舀起一勺雪水倒入鍋中。
她瞥見織機旁堆著的粗麻布料,心里默算:孫掌柜的與自己商議的字體授權還在刻制雕版,至少得年后才能印刷,分紅就更晚了;這批布趕完能換三十文錢,加上之前攢的,勉強夠買半石陳米熬過寒冬。
而王璟昱的縣試報名費要二錢銀子,還差得遠。
“孟姨,縣試報名不是要五童聯保嗎?”趙楠狀似無意地問,“表哥找齊保人了嗎?”孟氏手上梭子一滯:“村里李童生、張童生都答應了,還差三個”話沒說完,院外傳來馬車轱轆壓雪的吱呀聲。
兩人詫異地對視一眼。
推開吱嘎作響的柴門,只見一輛青帷馬車停在籬笆外,車轅上掛著縣學的燈籠。
簾子掀起,露出周教諭清癯的面容。
“教諭大人!”孟氏膝蓋一軟就要跪,被趙楠一把扶住。
周教諭擺手示意不必多禮,目光掃過茅草覆頂的土屋、修補多次的織機,最后落在檐下晾著的舊書冊上——那是王璟昱手抄的《四書集注》,紙張已經泛黃卷邊。
“璟昱上山砍柴了?”周教諭解下大氅遞給隨行書童,“老夫等他。
”趙楠麻利地搬來唯一完好的竹椅,用袖子擦了擦。
她敏銳地注意到教諭腰間掛著縣學印鑒,袖口露出半截公文——這絕不是尋常家訪。
炭盆里的柴火噼啪作響。
周教諭接過粗瓷碗抿了口白水,突然問:“璟昱可曾說過要考縣試?”孟氏絞著圍裙:“說過可家里”“五童聯保找齊了?”“還差三人”周教諭從袖中抽出一張紙鋪在木桌上。
趙楠偷眼看去,竟是縣試擔保文書,已有四個鮮紅指印。
“本縣童生劉、王、陳、張,愿聯保王璟昱身家清白。
”周教諭指尖點著。
錢掌柜臉色一僵,顯然沒料到王璟昱真能拿出五童聯保。
他張了張嘴,最終只冷哼一聲:“呵,寒門子弟,就算報了名又能如何?這世道,沒銀子打點,還想中榜?”說罷甩袖離去。
趙楠看他偷雞不成蝕把米的背影,轉頭對王璟昱笑道:“有些人啊,自己沒本事,就見不得別人好。
”王璟昱唇角微揚,眼中閃過一絲笑意,但很快又恢復沉穩。
禮房外排著長隊,多是衣著光鮮的富家子弟,身旁跟著書童小廝,甚至還有人帶著暖爐、點心,邊等邊閑聊。
王璟昱和趙楠站在隊伍末尾,顯得格格不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