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會客室,沈茉徑直回了畫室。
表面平靜,卻心如刀絞。
她努力控制住著自己的呼吸和表情,不肯流露出半分。
張琪已經回到了自己的工位上,畫室里空無一人,只剩下陽光切割出的明暗線條,安靜得落針可聞。
她沒有回到畫架前,而是無力地坐進窗邊的單人沙發里。
目光投向窗外,看著腳下這座城市川流不息的街道,車如流水,人如螻蟻。
她的身體在這里,思緒卻早已飄回了那條幽深、冰冷的記憶長河。
父親。
這是一個多么遙遠,又多么沉重的詞。
兩歲時,父母離婚。
那時的她還小,對“分離”還沒有任何概念,只是在漫長的成長歲月里,逐漸明白了“父親”這個角色,是一種偶爾才會出現的、帶著陌生氣息的存在。
而母親每次提起他,都免不了用最惡毒的語言咒罵。
她不懂為什么,但那些怨恨的話語像無形的種子,在她心里種下了對那個男人的、與生俱來的抵觸。
每次見到他,她都下意識地躲得遠遠的,像一只受驚的小獸。
時間久了,她便避免在母親面前提起他。
后來上了小學,她才從同學的閑言碎語中,拼湊出一個完整的、殘酷的事實——
原來父親早已有了新的家庭。
他和那位優雅的新太太,有了一個名叫沈雨露的寶貝女兒。
一個和她就讀于同一所學校的、同父異母的妹妹。
那個認知,像一把冰錐,猝不及防地刺穿了她幼小的心臟。
從那以后,校園里多了一道躲在角落里的落寞身影。
無數次,她看著那個難得一見的爸爸,興高采烈地出現在校門口,將那個穿著公主裙的沈雨露高高舉起,讓她坐在自己的肩頭。
那女孩總是被逗得開懷,臉上永遠洋溢著世間最幸福的笑,一聲又一聲甜甜地叫著“爸爸”。
他們一家三口走在陽光下的背影,那親昵的笑語,那緊緊相依的姿態,都像一根根燒紅的針,一遍又一遍,刺穿著沈茉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