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人結伴而行,沿著山徑往京華寺走去。
姜明歡側首問,“你們今日怎在此處?”
謝洛嘉笑道,“母親近來覺得心緒不寧,想來禮佛靜靜心,硬拉著我們兄妹一起。方才她正在殿內聽法師講經,我們覺著有些沉悶,便下山來走走,透透氣,誰知竟恰好遇上了你。”
謝聞欽走得稍前一步,聞言回頭,神色認真。
“明歡,日后你若再出門,尤其是來這偏遠之地,最好邀上幾家相熟的同行,再多帶些身手好的,要么便與父兄一起,也好有個照應……”
他話語微頓,似乎意識到失言,眉頭蹙了一下。
他想起,姜明歡并無同胞兄弟,府中又全靠她父親支撐,難得陪她出來,何來照應依仗?
過去,明歡還曾說,要認了自己做兄長。
謝聞欽眼中不由掠過一絲復雜與心疼,放緩了聲音道,“方才是我失言了。”
姜明歡卻并未在意,只搖了搖頭,轉而問道,“無妨。謝大哥,洛嘉姐姐,你們可知方才那伙人,究竟是什么來路?”
謝洛嘉壓低聲音,“聽聞是這村中近來才有的勾當。他們專盯從京城來的、落單的馬車,事先在路上撒滿碎石,逼得車馬不得不在半山腰停歇。然后便遣出年邁的老人上前乞討或碰瓷,甚至……直接尋死,其后便有兒孫沖出來勒索錢財。”
姜明歡瞬間了然。
一來,京中貴人至寺中禮佛,為表誠心,通常不會帶太多隨從,免得擾了佛門清凈。
落單的車駕雖不多,但只要能成功訛上一票,便足夠那一家子快活許久。
二來,即便能勉強脫身,若無旁人為證,這些村漢去報官糾纏,難免影響聲譽。
京中貴人最是看重這些,倒寧愿拿錢消災了。
姜明歡蹙眉又問,“此地隸屬京華寺地界,寺中竟不管束嗎?”
謝洛嘉聲音壓得更低,帶著幾分諱莫如深。
“聽父親說,近來朝中對佛寺不如往日那般尊崇,反有壓制的意思,連帶著撥給的香火錢糧也削減了不少。
聽說一些寺廟已開始暗中搶奪附近村落的錢財……這京華寺,是大廟,雖不至于行那強盜之事,但對眼皮底下的這些齷齪,只怕也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好得他們‘上供’。”
姜明歡心下黯然。
總是如此。
廟堂之上的風向轉動,最終承受代價的,往往是這些無力掙扎的底層百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