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歲那年,我替我爺守棺材鋪。
剛過晌午,有個瞎老頭路過,他在鋪子前聞了聞,啞著嗓子對我說:
「娃娃,待會兒要下雨了,要是有人叫你躺進棺材里,千萬別照做。」
我瞅了眼天色,當時晴空萬里,根本不像要下雨。
沒過一會兒,我爺回來了。
他渾身濕透,一進門就拽住我的手腕,指甲幾乎掐進肉里。
「快!要下雨了,三娃子,你趕緊躺進棺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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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被拽得踉蹌,下意識抬頭看天。
剛才還萬里無云的晴空,此刻竟然黑壓壓的,遠處傳來悶雷聲,震得我心頭發慌。
「爺,這棺材不是給王叔打的嗎?我躺不吉利吧……」我往后縮了縮,想把手拽出來。
王叔是村里的老光棍,前幾日病死了,這棺材是我爺特意趕制的,今晚就打算送過去。
我爺卻不管不顧,把鋪子大門猛地一關,拽著我就往棺材那邊拖,嘴里一個勁念叨:「快!沒時間了!」
我心里有些發毛,我爺平日里最講究忌諱,絕不可能讓我躺給死人備的棺材。
我又試著掙脫了一下,沒甩開,心里正著急著,忽然一陣狂風卷來,「哐當」一聲,把鋪子大門給吹開。
雨水飄了進來。
這雨來得邪性,不是淅淅瀝瀝的,而是一滴接著一滴,砸在地上像是有重量一般,快速就在大門處積起一灘水洼。
我爺罵了句臟話,松開我的手,轉身就去關門。
我趁機一矮身子,一骨碌鉆到了棺材底下。
在我們村里,棺材在打好送到逝者家中之前,是不能沾地的。
所以王叔的這口棺材,在最底下用了低矮的木板撐住,剛好能容下我平躺在下面。
底下黑漆漆的,我屏住呼吸,從空隙往外面看。
看到我爺關好鋪子大門后,沒見到我人,踱步在鋪子里找起我來。
他一邊找一邊勸我:
「三娃子,你躲哪兒去了,快出來吧。
「這雨邪性,能招臟東西,讓你躲棺材里是遮蓋點陽氣,等雨停了,爺就讓你出來。」
我死死咬住嘴唇,不敢吭聲。
因為我從棺材底下,剛好能看到我爺的一雙腳。
我爺穿著常穿的那雙深藍色布鞋,鞋底還沾著泥。
可那雙布鞋,在走路的時候,卻是懸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