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靜坐了許久,久到窗外的天光由灰白徹底沉入墨色,久到四肢百骸都泛起了一陣僵硬的冰冷。
然后,她站起身來。
腳踝的傷依然隱隱作痛,但此刻,那點(diǎn)皮肉之苦,與錐心之痛相比,已然微不足道。
她甚至沒有叫丫鬟,就這么一瘸一拐地、無比堅定的,走出了晚風(fēng)苑。
夜風(fēng)蕭瑟,吹起她單薄的衣袂,像一只決意撲火的蝶。
書房的燈火依舊亮著。
她沒有讓下人通傳,徑直推開了那扇厚重的木門。
屋內(nèi)的晏少卿似乎并未料到她會去而復(fù)返,從一堆卷宗中抬起頭,那雙深邃的眼眸里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訝異。
“晏大人?!比A玉安的聲音平靜得沒有一絲波瀾,仿佛在說一件與自己毫不相干的事,“我要回宮。”
晏少卿的目光在她蒼白如雪的臉上停頓了片刻,眉頭微不可察地一蹙,“為何如此突然?”
華玉安沒有回答。
她只是彎下腰,將那張從地上撿起的、被她攥得滿是褶皺的紙條,輕輕放在了書案上,推到他面前。
晏少卿垂眸看去。
只一眼,他周身那股清冷淡漠的氣息便驟然凝結(jié)成了冰,帶著凜冽的寒意。
書房內(nèi),空氣仿佛都被抽干了,壓抑得令人窒息。
他的手指修長而骨節(jié)分明,此刻輕輕抬起那張紙條,指尖卻透著一股山雨欲來的沉重力道。
“龍心震怒……羽翼當(dāng)折……”
他一字一句地念出聲,聲音低沉,卻像淬了寒冰的利刃,每一個字都透著一股森然的殺氣。
那個高高在上的帝王,竟用如此卑劣的手段,去脅迫自己的親生女兒。
何其涼薄,何其無恥!
晏少卿緩緩抬眼,那雙深不見底的眸子里,第一次漾開了如有實質(zhì)的殺意。
這殺意并非對準(zhǔn)眼前這個可憐的女子,而是穿透了這重重府邸,射向了那座金碧輝煌的皇宮。
“你不能就這么回去?!彼_口,語氣斬釘截鐵,不容置喙。
華玉安凄然一笑,那笑容里滿是疲憊與認(rèn)命,“晏大人,我別無選擇。那是我父皇,他要我回去,我便只能回去。籠中的雀,是沒有資格與養(yǎng)雀人談條件的。”
她的聲音很輕,卻帶著一種被命運(yùn)碾碎后的空洞。
“他是君,你是臣。我是他的女兒,亦是他隨時可以丟棄的棋子。我若不回,那位老嬤嬤必死無疑。我不能……不能再連累無辜之人了?!?/p>
綠藥的死,已是她心中永遠(yuǎn)無法愈合的傷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