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欲是什么?
是卑劣的溫床,是精神的負累,是理性的無計可施,是自欺欺人的伊始與結束。
如此痛苦,讓人不得不開始懷疑,它是否是一個錯誤?
它當然是個錯誤。
德里克從一開始就知道,不論是格倫的建議,還是臨別時再無法用任何冠冕堂皇的理由粉飾的,飽含欲望的吻,都在告訴他,他不應該繼續下去了。
但人之所以可悲,便在于此。
癮君子為了幾片貝奇亞葉,愿意將最后的積蓄全部花光,哪怕第二天餓死街頭,在那一刻,他也會義無反顧地選擇片刻的幻覺。
很顯然,這一次,德里克也做出了這樣可悲的選擇。
更可悲的是,他連虛假的精神慰藉都沒有獲得。
其實一切較之從前,并沒有太大改變。
辛西婭沒有因為他的來意而疏遠他,也未曾因彼此都心知肚明的那些超出友誼的情感,而刻意保持距離,她依舊會對他溫柔淺笑。
可是……
即便是初夏的北地,午后的陽光也開始變得灼熱。
貝里安從鞍囊中取出了一件輕薄的斗篷,動作極其自然地抖開,披在了正在溪邊裝水的辛西婭的肩頭,并細致地為她系好頸間的系帶。
他的手指不知是故意還是無意地擦過了她頸側細膩的皮膚,惹得辛西婭有些癢,下意識地縮了縮脖子,卻沒有任何拒絕的意思,只是微微偏頭,噙著笑意,低聲對他說了些什么。
德里克聽不清,但貝里安俯身在她的額頭落下一個吻的動作,足以證明,那必定是他在夢中都在渴求,卻無法企及的那些溫言細語。
他沒有立場去嫉妒,但他控制不住自己的情感——如果可以,他從一開始就不會選擇產生那些無望的期待。
他應該偏開視線,強迫自己不去看,將目光投向遠方的地平線,或腳下的道路,或是手中的地圖。
但余光是不受控制的叛徒,總是忠實地捕捉那些刺眼的畫面:辛西婭將水囊遞給貝里安時指尖的輕觸;辛西婭在馬上微微傾身,向貝里安低語時唇角上揚的弧度;因他的存在,而刻意壓抑,卻依然無法掩蓋的,來自于長久相伴的毫無邊界感的親昵。
他們會用吻作為話語的逗點。
如果不是他在場,他們的吻絕不會如現在這般純潔。
這個判斷是如此的肯定,卻又是如此地主觀——僅僅是因為德里克以己度人,如果易地而處,他會讓發生在和辛西婭之間的每一個吻,都充滿著無可辯駁的占有與愛欲。
他只能選擇愈發沉默,脊背挺得筆直,一派體面的正直與淡然下,某些堅信早已千瘡百孔。
為什么當時不選擇更進一步?
這不是他該想的問題,但在理性之外,這個聲音如同幽靈一般,影影綽綽地侵蝕著認知的邊界。
如果那時候沒有堅持那些無謂的原則,遵從了自己的心,獲得了在她身邊的資格,那么現在,陪在她身邊的人,會不會是他?
這當然是妄想,但足夠美妙。
美妙得讓他愿意一邊唾棄自己的無恥,一邊卻又痛苦地繼續著甜美的想象。
嫉妒?
他沒有資格,嫉妒好友的情人,聽起來就像是某種心口不一之下的扭曲而虛偽的產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