歲末之月的天氣向來帶著歇斯底里般瘋狂。
一場大雪已經持續下了叁日,貝倫之山高聳入云的山脈從上至下都被及膝的冰雪所覆蓋,隨著山風的吹拂,霜霧似的雪揚了起來,零星燈火的映照下,如同綴著星芒的帷幕。
這般的自然的偉力面前,縱然是為神在世間代行意志的使者也需披上斗篷,抵御這徹骨的寒冷。
格倫與德里克罕見地褪去了甲胄,披著斗篷向著營地最中間燈火通明的大帳篷走去。
積雪之中還散落著叁叁兩兩的巨大雪團,用冬青點綴出眼睛鼻子,勉強能看出個人形。
不知道又是哪些童心未泯的戰友們的手筆。
今天是仲冬節。
北地除了豐收節之外最為盛大的節日。
在無冬城內,人們會開啟長達叁天的盛宴來慶祝著彼此又熬過了一年最冷的時節。
今后的每一天都是向著春暖花開更近一步。
但貝倫之山中遠征軍的營地里卻并不會如城中一般擁有狂歡多日的條件,內務官們卯足了勁也只是擠出了一夜宴飲的物資。
即便如此,作為出力最多的格倫卻也還是最后幾個到達宴會現場的。
原因無他,某位曠工月余的衛隊長以公務繁忙為由死活不肯加入,他是軟硬兼施才將人拽來。
公務繁忙?
繁忙個屁!
不過就是怕在宴會現場見到不敢面對的人罷了。
年紀越大人越慫,歲數長狗頭人肚子里去了。
格倫止不住腹誹。
說來他覺得自己也是糾結,德里克早先沖動得險些要直接求婚,讓他冷靜冷靜換個對象的是自己;現在看到他叁棍子打不出一個屁,連人姑娘面都不敢見,非要拉他出來的人還是自己。
歸根結底,見不得兄弟受情傷,又見不得兄弟難得的心動無疾而終。
隨著深一腳淺一腳地在雪夜中前行,他們距離宴會的營帳越來越近,帳內的聲音也穿過寂靜的雪原逐漸傳入他們的耳中。
人們的笑鬧聲,調侃起哄聲,以及悠揚的魯特琴聲。
豎琴手們于半個月前得到了他們更北部組織被圍困的消息,考慮到戰事已進入收尾階段,教會聯軍便于他們分別,讓豎琴手去繼續屬于自己的征程。
唯有一個人留下。
因破壞神降儀式而傷重的吟游詩人辛西婭。
靈魂層面的損傷遠不是短短十天半個月的治療就可以治愈的,她仍需蘭登女士的醫治。
宴會并沒有奢侈到請樂手,所以此刻的琴聲,只有一個可能。
意識到這點,德里克的腳步微不可察地滯澀了一瞬。
他還沒有做好準備面對她。
短短的路程無法給他太多心里建設的時間,在心下仍然遲疑之時,格倫已經先行掀簾入賬。
人聲鼎沸之中,沒有什么人注意到角落里二人的到來,他們的落座也只是驚動了近旁的幾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