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薇爾仰頭望著那高聳的金屬外墻,墻體上鑲嵌著巨大的透明晶體舷窗,透過那反射著薄薄天光的晶體,隱約可以看見內部陳列的龐然大物輪廓,如同史前巨獸的骨骸,沉默而威嚴。
她安靜地走入博物館,冰冷的空氣撲面而來,帶著金屬特有的微腥氣息與歷史的沉淀感。
博物館內部空間極為高曠,幽邃的穹頂之上,模擬的星光如碎鉆般閃爍,營造出一種置身宇宙的錯覺。
正中央,矗立著一座巨大的女性雕像,她身披工程師的制服,目光堅毅而深遠,凝視著遠方。
雕像的基座上鐫刻著——博菲忒·馮·斯泰納德,機甲之母。
而在雕像之后,便是銹跡斑駁,卻依舊散發著磅礴氣勢的初代機甲——“零式”,它的裝甲粗獷而厚重,充滿了原始的力量感,與現代機甲的流暢線條截然不同,卻更有一種開創時代的震撼。
伊薇爾的目光被吸引,腳步不由自主地放緩,就在這時,她聽到了一個熟悉的聲音,醇厚而富有磁性。
遠處,“零式”機甲巨大的金屬足下,以諾正對著一群穿著制服的學生講課,索倫納和埃利奧赫然在列。
黑皮膚的少年依舊是那副桀驁不馴的模樣,雙手插在作戰褲的口袋里,微微低著頭,不知在想些什么,而埃利奧則聽得津津有味,時不時點頭。
以諾的聲音在空曠的展廳中回蕩,無比清晰,無比沉穩:“聯邦歷2631年,人類殖民星域頻繁遭遇異形的侵襲,異形的群體意識與超速進化特性使傳統武器難以應對,當時的人類聯盟參議會通過軍事擴張修正案后,決定開發新型武器。工程師出身的博菲忒·馮·斯泰納德臨危受命,帶領科學團隊投入研發……”
他頓了頓,目光掃過眼前的年輕學員們,繼續道:“機甲不僅是戰爭工具,更成為人類與機械、精神與物質、個體與集體矛盾的具象載體。作為機甲研發領域的先驅,機甲之母博菲忒的哲學思考貫穿了技術倫理、存在意義與社會變革的深層維度?!?/p>
伊薇爾靜靜地站在人群外圍,銀色的睫毛輕顫,認真地聆聽著。
以諾伸手指了指身后的“零式”:“機甲的攻擊、防御與機動性構成矛盾統一體,其綜合能力受限于技術等價性。博菲忒將此類比人類社會的權力制衡:‘機甲如同文明本身,任何一方的絕對強化終將導致系統性崩潰?!鲝垖C甲視為‘戰場共生體’,通過神經接駁實現人機意識融合,而非單向操控,這也就是后來的精神升華——最好的機甲,應當讓駕駛者忘記自己正在駕駛?!?/p>
埃利奧聽得津津有味,但架不住眼睛尖,一下子就發現了人群外的伊薇爾。
他瞳孔一亮,胳膊肘直搗索倫肋下,壓低聲音,興奮地像只偷到腥的貓:“你看你看!是伊薇爾向導!她、她是不是來看我的?我就知道!愛情的箭矢已經瞄準我了!”
他臉上泛起可疑的紅暈,眼神亮晶晶的。
索倫納被他撞得皺了皺眉,不耐煩地打掉他的手臂,冷聲道:“你是真的有病。”
話雖如此,他琥珀色的眸子卻不受控制地飄向伊薇爾所在的方向,只一眼,便又迅速移開。
以諾的聲音仍在繼續:“‘機甲是人類的鏡子,照見我們的傲慢與恐懼?!┓七恼軐W體系始終圍繞一個核心:在技術baozha的星際時代,人類必須回答——機甲究竟是文明的延伸,還是新文明的?她留給后世的《我的一生》中寫道:‘當第一臺機甲誕生時,人類已踏上自我超越之路;當最后一臺機甲消亡時,文明方知何以為人?!?/p>
“但我想告訴諸位——血肉終會腐朽,金屬難逃湮滅,唯有人類的意志永恒閃耀?!?/p>
……
……
伊薇爾幾乎聽完了一整節課,轉身準備去圖書館。
但她剛走到圖書館外的噴泉廣場,迎面便被幾個人攔住了去路,為首的是一個頭發染成張揚紅色的年輕男人。
對方身形高瘦,耳垂上掛著閃亮的金屬環,神情帶著幾分輕佻與傲慢,身后還跟著幾個同樣穿著大學制服、來者不善的跟班。
“伊薇爾向導。”紅發男人咧嘴一笑,露出白得有些晃眼的牙齒,目光毫不掩飾地在她精致得如同ai的臉龐和纖細的身形上打量,“待會兒有空嗎?一起出去喝一杯怎么樣?”
伊薇爾不認識他,但認識他后面的幾個學生,地球植物博物館里,被索倫納揍翻在地爬都爬不起來的人里面,就有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