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完深呼吸,林洵才有勇氣推開公寓的門。
室內很安靜,也許是因為中午做過,那兩個人都沒有回來。
將書包丟在地上,走進浴室洗澡,直到身體被濃重化不開的水霧包圍,她緊繃的神經才稍微放松,將后背貼靠在冰涼的瓷磚上時,她再一次想到了那個在心里被追問過無數次的問題:事情怎么會發展到這種地步。
拿到附帶獎學金的錄取通知書時,林洵就明白,她不過是禮聞中學“學生多元化”政策下的例外之一。
但她沒有別的選擇。
十歲開始在親戚家的寄生生活早早讓她明白人情世故,雖然阿姨一家對她并不差,妹妹有的東西她都會有,但她很難摒棄“我是一個局外人”的想法。況且那份通知書是阿姨遞給她的,她沒有資格說出“我不想去”這種話。
開學那天,她幾乎把自己所有的東西都帶到了宿舍。對其他人來說,宿舍只是一個臨時居所,一個近乎長期旅館的地方,但對她而言,這已經算是難得的、所謂的屬于自己一個人的“家”。僅僅是意識到這種事實,都讓她難過的想哭。
新環境下,她繼續選擇用自己最熟悉的那種謹慎姿態生活。身邊友善的同學老師一度讓她忘記了這所學校的諸多傳言,更何況,她這種小透明怎么可能會和傳言中的人產生交集。
事情的轉折發生在入學一個月后。
實驗課后整理完器材的林洵按照老師的指示,將東西搬到器材室,歸置到它們原本的位置。房間面積不大,很暗,一進門就能聞到消毒酒精的味道,這種讓大部分人皺眉的味道反倒讓林洵有種錯位的安全感。
“砰——”
撞擊聲沉悶又干脆,像什么骨頭重重砸上金屬。
正在整理物品的林洵手指下意識顫抖,差點不小心打碎手里的酒精燈。
猶豫片刻,她還是選擇輕手輕腳、走到沒關緊門的隔壁實驗室前。
光線里,能看到一個人單腿跪在地上,個子很高,動作冷靜得像在執行什么機械程序。他一只手抓著躺在地上的那個滿臉是血的男生的頭發,毫不費力地往旁邊的金屬柜上撞去——
第二下,“咚”的一聲,地上那人已經沒力氣掙扎了。
林洵背后一陣發冷。她甚至沒看到那個施暴者的臉,只看到他手臂線條松弛,像在摁一個早就不會動的物體,他的動作沒有怒氣,連聲音都沒有。
比憤怒更可怕的,是這種克制到冷漠的暴力。
直到逃回器材室,林洵的心臟還在不受控制的狂跳。
她不應該管這種事,她僅僅是一個普通人——不,她是這里最底層的人。哪怕在心里不斷重復這些話,她的目光還是不受控制的看向墻上的緊急消防按鈕,在一聲又一聲的碰撞聲中,她仍在發抖的手指滑到玻璃罩上的紅色按鈕——一陣尖銳的蜂鳴聲在整棟實驗樓里爆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