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明成一聽這話,暗道不好,老娘這是鐵了心要他出這個血!
他趕緊要把那點錢往回揣,這可是他最后的家當了!
自從跟周鳳君處上對象,他的工資和偷偷攢下的私房錢,都自愿上交給了周鳳君統一管理,美其名曰“為了他們的小家庭共同奮斗,提前規劃未來”。
這二十六塊八毛,還是他從牙縫里省下來的!
“媽,這錢是我……”他剛想找個借口搪塞過去,比如這錢是廠里預支的,有急用什么的。
謝冬梅卻根本不給他這個機會,施施然地撣了撣衣袖上并不存在的灰塵:“我今天出門急,身上一分錢沒帶。”
她頓了頓,眼神意味深長地瞟向馬路對面的解放電影院:“你不是天天把你那個‘我們家鳳君’掛在嘴邊,說她長得漂亮,人又能干,比誰都強嗎?這點小錢,她肯定能幫你先墊上。”
“我……”鄭明成求助似的看向旁邊的鄭愛國和鄭明禮。
鄭愛國看看面無表情的老伴,又看看窘迫的小兒子,搓著手,嘴唇翕動了幾下。
鄭明禮更是低著頭,他不敢忤逆老媽。
旁邊那個一直保持著職業微笑的服務員,眼神在他們一家人身上來回打轉。
飯店里還有幾桌零散的客人,也似乎被這邊的動靜吸引,若有若無地往這邊瞅著,竊竊私語。
眾目睽睽之下,鄭明成感覺自己臉上火燒火燎的。
他咬了咬后槽牙道:“行!我去就我去!鳳君肯定會幫我的!”
謝冬梅看著他背影暗想,傻小子,希望你今天能把那雙被豬油蒙了的眼睛擦亮點!
鄭明成三步并作兩步,幾乎是小跑著穿過不算寬闊的馬路,直奔對面的解放電影院。
他一眼就瞧見了站在電影院門口臺階上的周鳳君。
周鳳君今天穿了件新做的碎花連衣裙,收腰的款式襯得她身段窈窕,腳上是一雙擦得锃亮的半高跟皮鞋,一頭時髦的大波浪卷發隨著她的動作微微晃動,正伸長了脖子左右張望著。
隨后她眼睛一亮,還夸張地張開了雙臂。
鄭明成心里那點因為被逼著付飯錢而積攢的不快和羞憤,在看到周鳳君這熟悉的笑容和熱情的姿態,頓時煙消云散了大半。
他心頭一熱,剛要迎上去,投入那溫暖的懷抱,卻見周鳳君那張開的雙臂,抱向了一個油頭粉面,頭發梳得锃亮,腦門頂上赫然一個明晃晃地中海造型的中年男人。
此刻,這男人正被周鳳君親熱地挽住了胳膊,兩人笑得那叫一個如膠似漆。
那男人穿著一件熨帖的白襯衫,外面套著件米色夾克,手腕上明晃晃地戴著塊上海牌手表,肚子微微凸起,一看就是手頭有點小錢。
鄭明成臉上的笑容瞬間僵住,整個人如遭雷擊,呆立當場,大腦一片空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