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嶼其實知道自己一直在昏迷。
仿佛沉入深海一樣,感官都變得模模糊糊,偶爾會醒來,但大部分時間都因為乏力而沉沉睡去。
他想用力睜開眼,或者挪動自己的手指,但是都沒有什么用。他知道自己出了車禍,也聽到了母親的哭聲。后來病房里又來了別的人,哪怕只發出一點點模糊不清的聲音,他也聽出來了。
是夏小桃。
聞嶼在捕捉到夏小桃的聲音后逐漸變得焦慮,又害怕。倦意每天準時到來,躺得久了他甚至已經不知道白天黑夜,睡著的時間越來越多,哪怕他想努力抵抗這樣的睡意,最終也都會失敗,就像被人強制關機一樣。
但是某一天他突然做了一個夢。
聞嶼夢到把自己獻給夏小桃的那個十八歲生日的晚上。
他被夏小桃那樣騎著,她身上散發出一股淡淡的香氣,可能是因為剛做過,整個人又軟乎乎的,她輕輕給他擦酒精,然后又小心地串上她特地買的耳釘,期間怕他痛還給吹了好幾下。
聞嶼看到夢中的自己拿起那個項圈,滿眼請求地對夏小桃說,“把我鎖起來吧。”
這個做夢的第三視角很有意思,他從側面看到了夏小桃微微皺起的眉頭,有點無奈又有點嬌憨,最后抱住他的脖子,在耳朵邊上悄悄說了什么。
她當時說了什么?
聞嶼想走近,聽得更真切一些。只見夏小桃拿過他手上的東西,卸下上面的小鎖,而后輕輕放到床頭柜上。
飾品磕碰的動靜明明很小,卻像宣判著什么的鐘鳴聲,砸得他頭痛欲裂。
他看到夏小桃透過夢中的自己,直視著他站著的方向,表情很溫柔地又重復了一遍:
“我希望你能自由,所以永遠不會把你鎖起來的。”
聞嶼的頭疼遲遲沒有緩解,他甚至無法分辨這是虛幻還是現實的疼痛。
他想整個人蜷縮起來,但是又做不到,被禁錮在小小的病床上。
他一晃神,又發現自己身處的場景突然變換,他正站在一個禮堂正中央,空蕩蕩的。
“你愿意嗎?”
有人在他耳邊這樣洋溢著幸福的語氣問道。
愿意什么?
聞嶼往旁邊看,右手邊站著一名微笑的牧師。
這到底是什么夢?
他想干脆直接睡過去,這兩個夢都過于詭異,讓他的恐懼更甚,心跳也變得很快。
正當他不知所措、分不清現實與夢境的時候,他感覺手背覆上了一個軟綿綿的手掌。
是夏小桃的手吧,他總是能第一時間辨別出來的,手心很軟,手指又很纖長,牽手的時候喜歡用指腹輕輕按他的骨節。
“我要走了。”
他還是分不清,這到底是夢里的對話,還是現實的對話。
夏小桃要走了,不要他了,她要去哪里。
“……再過……你就……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