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給我。”唐嘯東將手里的碎屑丟進垃圾桶,對葉安憶伸出手,葉安憶一驚,往后退了幾步,將離婚證背在身后。
“唐先生,即使我不是中國人也知道,就算你撕了離婚證那又怎么樣,就能否定你們已經離婚的事實了嗎?”譚九非擋在葉安憶身前,言語帶著幾分嘲弄。
“葉安憶,我曾經一度以為,我們不會離婚了。”唐嘯東緩緩收回對葉安憶伸出的手,看似冷硬的嘴角微微勾起一點弧度,像極了自嘲,“原來,迫不及待的人…是你。”
“你等了三年,這樣的處心積慮。”葉安憶輕笑,“我又怎么能不成全你,成全你們。”一度以為,葉安憶默默地回味著這四個字。
曾經,她也以為他們之間的冷漠是可以扭轉的,唐嘯東幾個月一次的歸家變成一個月一次,再往后變成了一周一次甚至三兩天便能見到他的臉,她以為自己的付出是有結果的,即使他依舊板著面孔,可他愿意坐在她的對面,偶爾吃一次她做的飯,就算連半句夸獎也沒有,她也覺得心滿意足。
可是呢,他看似妥協的背后到底做了什么?一個無法阻止就才要留下的孩子,他們那么深的怨,終是連累了孩子。
“葉安憶,你到底還是瞧不上我的。”唐嘯東盯著她,葉安憶錯覺地以為唐嘯東的眸子帶著一晃而過的猩紅,猙獰而呼嘯著恨意,那么灼烈。
瞧不上…葉安憶想笑,從頭到尾,都是他瞧不上她吧。云菡白的美貌智慧家世,都是她無法企及的,唐嘯東一貫完美的審視,又怎么容得下她。
“唐嘯東,離開我的生活,沒有你,我才能活得更好。”這一句,真真是葉安憶的心聲,沒有唐嘯東的生活,即使枯燥無味得如同行尸走肉,也好過每日面對他的那種撕心裂肺的疼。
唐嘯東望了她很久,他總是這樣冷漠,讓人無法猜透心里的想法,小時候是這樣,倒還總能辨出一點生氣憤怒的情緒,長大后更是變本加厲,她甚至以為,他是沒有喜怒哀樂的。
忽然彎腰,唐嘯東從垃圾桶里抓了一把紙屑,也不管有多少,只緊緊地捏在掌心。
門輕輕合上,那種溫柔,仿佛離開的人是葉安憶的老友。可是門外的那一位是同葉安憶之間埋下鴻溝無數的唐嘯東。
葉安憶有點想哭,真的結束了,全部都結束了。也終于相信,在她的生命里,唐嘯東永遠只是路人,再龍套不過,她卻非要拉著他做主角。最后戲演砸了,而他們,不歡而散,各奔東西。
“小安憶,還有我。”譚九非張開手臂,他胸膛寬闊,幾乎能輕易地將葉安憶真一個人都圈在胸口。
唐嘯東一直捏著那一把紙屑,拽得掌心都是汗水,也沒有松開。園丁司機禮貌地同他打招呼,從前,他雖然不會開口,卻也總會象征性地點一點頭,以示回應,而當下,他仿佛很急,連抬頭看他們一眼的時間都沒有。
拉開書房抽屜,里頭原本放著一個牛皮袋,袋子里裝著一份簽了字的離婚協議書。
他還記得那天,他出差回來,原本以為葉安憶會像從前的無數天一樣,做了飯,應該還會等著他。她總能記住他的每一次出差歸來的日子,甚至比云菡白記得更清楚。
他竟是給她帶了禮物的,這是第一次。拍賣會上看到的翡翠玉簪。云菡白是不喜歡這種東西的,她熱衷華麗而璀璨的,而葉安憶,一直喜愛圓潤典雅的。他第一眼便決定買下來,他知道,并不是因為想到了云菡白,而是…突然冒出來的她。
可是家里很安靜,明明只少了一個人,可就是安靜得令人窒息。沒有葉安憶熟悉的身影,而書房的桌子上躺著一份薄薄的紙,是他新婚之夜丟給葉安憶的,她始終裝作沒有這回事,不提不想,后來,他也沒有提過,只隨手丟進這個抽屜,連鎖也沒有上過的抽屜。
日更一日,連他都不曾再想起自己的書房抽屜里還躺著一份這么傷人的東西,卻…被她翻找出來,不只是翻找,上面空白的地方儼然已經簽上了名字,時間正是今天,甚至,就在前一刻。
他有那么一瞬間的愕然,然后是蓬勃而起的怒火,只是葉安憶,有一星半點的反抗,他便會產生背叛的錯覺,而云菡白,從不會讓他有這樣的念頭,又或者,他沒有那么在乎云菡白的反抗,甚至背叛。
他覺得自己是氣瘋了,揮手便簽下了自己的名字,鋼筆尖利的頭劃破了紙,暈開了一灘墨跡,只是片刻,氣便消了,他想要撕毀,卻又忍住了,將協議書放回牛皮袋,丟進抽屜里。
可是現在,牛皮袋不見了蹤影,只有唐嘯東為葉安憶買的那份禮物,靛青的錦盒襯著朱紅的抽屜,顯得那么可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