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矮老街區(qū)仿佛被遺忘在狹窄的街巷,這里的房子是沒有防盜網(wǎng)的,窗外空蕩蕩的,更沒有錯落的建筑,紫紅朝霞浸染黎明前的深藍,菱格窗模糊成彩色區(qū)塊。
林書音瞇著眼,抬手遮擋目眩的金光,腰間雙臂圈得更緊,“天亮了。”
在那個可以做回“房茵”盡情相擁的日出里,她從沒想過,暴雨近在咫尺,而這場即將到來的冬雨將會浸潤她的一生,潮shi經(jīng)久不消。
黑夜籠罩,預(yù)報已久的冬雨如期而至,開始是淅淅瀝瀝的小雨,如絲細雨傾落,不過片刻便是滂沱大雨,雨幕中紅藍閃爍,被棄用的褪色建筑被包圍其中。
冬雨有著獨屬于這個季節(jié)的銳利,沉默而刺骨,帶著警用雨衣無法抵御的寒意,像是針扎般,一點點刺著,麻木著,漸漸失去知覺,最后在靜謐中死去。
臨時搭建的勘查帳篷外撐著三把黑色大傘,莊偉良打了個寒顫,握緊傘柄。此次行動是何世祺簽署的逮捕令,明令禁止使用致命性武器,以口頭勸阻為主要手段,狙擊手不過是做做樣子,宋文柏卻執(zhí)意不肯進崗?fù)づ瘢降资窃诜纻涫裁础?/p>
據(jù)刑偵科收到的消息,化工廠里只有黎堯和其下屬,根本沒有人質(zhì)。
“你實話實說,在里面的是誰?”
李崇明先是看了看宋文柏,“莊隊。”
“我沒問你。”莊偉良盯著一旁的宋文柏,李崇明未經(jīng)許可私自叫icac的人來行動現(xiàn)場,就為了逼刑偵科讓步,這怎么不讓人生氣。
他是管不著李崇明,但他和宋文柏不一樣,哪怕現(xiàn)在因執(zhí)政理念不同而分道揚鑣,可兩人曾經(jīng)是在刑偵科一起共事過的隊員,他自認還是有資格問這個問題。
有警員身體失溫站都站不住,莊偉良不愿白白浪費時間,但又耐著性子問,“在那里面的到底是你什么人?”
宋文柏的親屬關(guān)系簡單得一目了然,除了遠在首都的陳志賢,他哪還有其他家人。
能言善辯的人罕見沒話,莊偉良又看向另一側(cè),李崇明咳了咳扭頭也不說話了,莊偉良氣極似的點點頭,舉起警用望遠鏡,“行,不說是吧,我自己看。”
高樓盡收于黑色圓框,只看得見一個背影,是個女人,莊偉良登時皺緊眉,預(yù)感愈發(fā)強烈,背對的人側(cè)過臉,還未看清被擋住。
宋文柏攔住莊偉良的手臂,“無論是誰,莊隊都不希望有人員傷亡,在這一點上我們目標(biāo)是一致的。”
連敬稱都用上了,莊偉良一把抽出手臂,“你不用說這些,行動由刑偵科全權(quán)負責(zé),我自有決斷,就算里面的人真是你的……根據(jù)規(guī)定,你也需要避嫌。”
“我明白,也沒有要干擾莊隊的意思。”
話一頓,莊偉良挑挑眉,順著宋文柏的視線看去,無數(shù)水珠從漆黑平滑傘面上滾落,夜雨朦朧,云梯高升。
“只是我想告訴莊隊,如果此次行動真沒有人有歪心思,那把槍又怎么會一直對準(zhǔn)人質(zhì)?”
進入深夜,雨勢猛烈,豆大雨珠砸著眼皮,夜視瞄準(zhǔn)鏡里景象一再放大,兩道身影重迭,狙擊手站在云梯上,頭戴耳機,對準(zhǔn)耳麥,“sir,現(xiàn)在開槍的話恐怕會誤傷。”
正等待指令時,瞄準(zhǔn)鏡里正耳語的男人抬起頭,猛地對上視線,狙擊手怔然,放大數(shù)倍的鏡片清晰到可以看清每個細節(jié),女人背對著,對危險一無所知,而他要保護的對象此刻緩緩抬起手。
狙擊手不可置信地離開了瞄準(zhǔn)鏡,用雙眼丈量這短短的十五米距離,那人的手護住長發(fā),護住槍口對準(zhǔn)的致命位置,接著另一只手按在單薄的后背上。
那個位置,是心口。這是一種極具保護意味的擁抱,但這個定論很快便被推翻。
這不是保護,而是對私人所有物的占有。狙擊手放在板機上的手指不自覺離開,和他對視的眼神里空洞無物,凝望平靜無聲,警告著他這個大膽的冒犯者。
“行動暫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