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邊殺人,那邊送拜帖
剛進入五更,天還不亮。
晉江城緊閉城門,城墻上不多的軍士正手持長槍站著打盹,聽到城外有動靜,揉了揉惺忪的眼看去。
星光之下,十幾個百姓推著三輛板車緩緩而來。
到了城外,支好板車,男人隨意地坐在路邊,車上的老人裹著破舊的被子,安靜地等著開城門。
軍士石海抬手正了正頭盔,趴在垛口上,瞇著眼看了看,喊了一嗓子:“你們是干什么的,這到天亮還得一個時辰。”
王三郎抽了下鼻子,喊道:“軍爺,我們是王孟寨的鄉(xiāng)民,昨晚入夜聽說府衙要砍吳康的頭,這一晚上沒睡,特意跑來。”
石海皺眉。
王孟寨到這里可有四十幾里路,走過來可要小半夜。看板車上的老人,滄桑的臉上,似乎都含著笑意。
石海剛想說話,抬頭又看到了遠處有些百姓正在趕來。
絡繹不絕的人,不知道走了多少夜路,不知道他們來自哪個鄉(xiāng)里,也不知道他們的姓與名,可他們好像都為了同一個目的而來:
觀刑。
城外的百姓越來越多,石海值守這晉江城已有五年,這是頭一次見如此多的百姓在城外等候城門開。雖不能說人如海,看不到盡頭,但這烏泱泱的人,少說也有四五千人。
天蒙蒙亮,城門大開。
無數(shù)百姓涌入城內(nèi),前往菜市口行刑處。
旭日東升,魚鱗一樣的云一片片舒展開來,白色的鱗甲之間,點綴著淡淡的藍。
這一日,大晴。
晉江城的百姓們發(fā)現(xiàn)起了個晚,別說菜市口沒了好位置,就連沿街之上的茶館、酒樓、客房都沒了位置,只能遠觀,許多人急得直跺腳。
巳時,吳康、秦信、吳驛等一行人便被押到了菜市口擺好的刑臺之上。
顧正臣身著官袍,威嚴地坐了下來。
距離行刑還有一個時辰,這漫長的一個時辰里,吳康、秦信等人只能跪著,如同最后的贖罪。
秦信淚流滿面,懺悔求饒。
吳康很是鄙視秦信,這個往日里沒主見的家伙,自從代理了幾日知府就開始飄了,現(xiàn)在出了事,又被打回原形。
人都到刑場了,只差一刀的事了,求饒還有個鬼用。
吳驛也求饒,自己可是檢舉有功,說了吳康多少罪狀,多少隱秘的事,若不是自己,吳康哪里那么容易交代,有功不得減刑一等,把我流放三千里當個大頭兵也成啊,只要能活,自己可以去大同戍邊。
顧正臣充耳不聞。
老朱這段時間估計也在考慮軍隊思想建設問題,罪人動輒流放到衛(wèi)所這種事用不了幾年就應該退出大明歷史舞臺。
軍士不是罪人,不應該貶低到與罪人一樣的地位,不利于軍士思想重塑。像吳驛這種貨色當真去了大同,估計也是被砍死的份,還不如留在泉州被砍死,節(jié)省點路費和糧食它不好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