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停云確實出了力,因為拋光時需要用到的幾乎得是最細膩又有足夠硬度的粉末了。
研磨倒簡單,但篩出細小粉末來,則是孫停云想的法子,專門用細密好布繃了一個小篩子。
“殿下愛惜眼睛,愛惜這副眼鏡,見之便如同見過母親。殿下心意,臣知道了,母親也就知道了。許典正費司正他們也是依禮、依舊例行事,是為了公主府名聲著想。我出身寒微,沒多少見識。公主雖位尊,諸事卻不及許典正、費司正他們嫻熟,府里府外還要仰仗他們。”
趙輝說完就對許蘿筠拱了拱手:“許典正,費司正也勸告過我了。既已大婚,我自當先靜心進學習禮。除陛下有所差遣需出府當差外,府里府外諸事就拜托許典正和費司正了。殿下,你看這樣可好?”
許蘿筠聞言滿意至極,忽然不覺得他磨制眼鏡是防著自己。
是嘛,他開始做這件事時,還根本沒定下公主府女官。
許蘿筠頭一回覺得這駙馬實在順眼。
你看:不僅孫恭人說免了舅姑禮,駙馬也說可見可不見,公主又置哪門子氣?
關鍵就是那句“府里府外諸事就拜托許典正和費司正了”。
現在就看朱瓊枝的反應。
朱瓊枝已經有所明悟。她這駙馬看似孬,看似委曲求全息事寧人,其實是個壞種。
剛才他在自己旁邊,背對著許蘿筠時已經給了朱瓊枝很多眼神。
想著他這么做必有深意,朱瓊枝正想順階而下表態仍是信重許蘿筠,費緡卻回來了。
“……陛下諭旨,明日……要見舅姑!”
看他眼神之中有些驚恐,趙輝卻只心叫一聲好:朱棣終于要發作了!
這一夜不只是公主府,司禮監、錦衣衛、禮部相應官員都接到相應諭旨,都陷入倉促的準備之中。
見舅姑最大的問題不是公主府的人手撐不起公主儀仗,也不是到時執禮官員安排到位。
最大的問題是:皇帝不可能不知道實際的公主婚儀里沒有見舅姑這個環節,他之前不提出該見舅姑,為什么現在才提出來?
禮部接到諭旨的是呂震,司禮監那邊黃儼不用被宣諭,這事本就是他硬著頭皮稟報給朱棣的。
誰能料到大婚之夜公主竟強命府中下人來請旨呢?
現在他被朱棣親自安排向呂震宣口諭,黃儼宣完口諭就陰陽怪氣:“‘既然沒做準備,何故陽奉陰違?’呂宗伯,陛下此言,禮部擔待得起嗎?”
呂震驚怒不已:“儀注早早就擬定,舅姑禮要行,禮部也無需另做準備,明日絕不會出紕漏。不見舅姑,不是司禮監代天家與駙馬家商議過才告禮部嗎?禮部有什么要擔待?黃公公此言,到御前本宗伯也這么說!”
“你!”黃儼大怒,隨后壓低聲音說道,“呂宗伯既然這樣說,那咱家就明言好了!有今日之事,都是公主府典正借駙馬磨制眼鏡一事阻攔殿下與駙馬圓房,這才激得公主盛怒,定要請萬歲爺爺一道明旨!當初為何選那許典正教導公主殿下,司正出身哪里,呂宗伯不清楚嗎?呂宗伯若以為禮部無需擔待,那就遣人問問太子殿下好了!”
呂震臉色大變:“黃公公此言何意?”
“哼!言盡于此!呂宗伯莫要忘了,陛下北狩在即,太子殿下又要監國。陽奉陰違四字,你就好生琢磨吧!”
黃儼說完就板著臉怒氣沖沖地走了,留下呂震驚疑不定。
這件事跟太子有關系?
公主大婚確實是太子在奉旨主辦,可公主府女官和宦官的選擇,舅姑禮的商議,跟他又沒關系。
禮部只是出人執禮啊!這可真是無妄之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