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大山站在屋子側墻后面,指甲深深掐進掌心的老繭里,凍僵的手指卻感覺不到疼痛。
看著劉老太太橫眉立目地跳腳,唾沫星子混著熱氣噴在陳桂花臉上……
那些被姐姐藏在笑容里的苦,宛若鋒利的冰錐,狠狠地扎進了他的心里!
他沒想到,前世每次見面都說“啥都好”的陳桂花,真實的情況卻是要在這寒冬臘月里,用結著冰渣的水洗衣裳。
望著她凍得通紅皸裂的手,陳大山突然想起前世她多年懷不上二胎的事,喉頭頓時涌上一股腥甜。
這不就是被磋磨到身子骨太弱,才會一直懷不上的嗎?
“當初進我曹家的門,你是咋拍著胸脯保證的?”
老太婆叉著腰,棉鞋在雪地上碾出刺耳的聲響:“這些年,你偷摸往里娘家送的東西,怕是夠養活半個村了!”
她抄起木盆狠狠摜在地上,梆硬的棉衣砸出悶響:“今兒這衣裳,你就是用雪搓,也得給我搓得透亮!”
陳桂花咬著嘴唇,一聲不吭地蹲下身去撿衣服。
就在這時,扎著羊角辮的翠翠從廚房跑了出來。
陳大山的這個小侄女,今年才四歲!
破舊的粗布棉襖空蕩蕩地掛在身上,沾滿泥土的小手攥著一顆沒削完的土豆。
“奶,您別罵我娘,等我把皮削完就……”
“賠錢貨!”劉老太太的巴掌擦著翠翠耳畔揮過,驚得她踉蹌后退半步,“大人說話有你插嘴的份?”
她一把搶過土豆,渾濁的眼珠瞬間瞪得滾圓:“是哪個天殺的教你用刀削皮的????”
“這一刀下去得削掉多少?都抵得上一把苞谷面了!”
土豆被狠狠砸在雪地里,冰碴迸濺在翠翠的褲腳上:“給我滾進去撿,把你削掉的皮子撿起來重新用刮子刮,一點都不許浪費!”
陳大山猛地踏碎腳下積雪,“嘎吱”聲驚得遠處柴房一黃一白兩條大狗狂吠不止。
一只奶白色的小狗掙脫繩索,跌跌撞撞沖過來,呲著沒長齊的乳牙“汪汪”叫。
圓滾滾的身子卻在臺階上打滑,骨碌碌滾到翠翠腳邊。
小姑娘“噗嗤”一下笑出了聲,又慌忙捂住嘴,怯生生地偷瞄向突然出現的陌生舅舅。
“娘,你能不能消停幾天?成天鬧得雞飛狗跳的,丟不丟人?”
堂屋里傳來曹慶豐的吼聲:“咱家啥活兒不是桂花干的?她這一天天的,啥時候閑過?”
“要是咱奶敢這樣對您,您怕是早就鬧翻天了……”
老太太抄起豎在墻邊的一根竹竿,就大罵著沖了過去:“曹慶豐,你這個小兔崽子,你是要翻天了?”
“娶了媳婦忘了娘,竟敢為了這個賤蹄子說我的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