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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章 孤燈（第1頁）

寅時的更鼓剛響過三聲，我獨自坐在養(yǎng)心別苑外的石階上。龍袍下擺沾滿夜露，指尖深深摳進青石板的縫隙里。指甲斷裂的疼痛遠不及胸口萬分之一。

身后殿內(nèi)，若雪仍在昏迷。鄧玉函說她的身體已無大礙，但靈魂受損，何時能醒全憑天意。我盯著掌心的血痕，突然想起十二歲那年，先帝教我的前身射箭時說：“握得太緊，弓弦會割傷自己。”

可我怎能不握緊？這雙手剛剛簽發(fā)了株連晉商九族的詔書，此刻卻連為若雪擦汗都在發(fā)抖。

“陛下。”鄧玉函的聲音從身后傳來，“陳將軍脈象平穩(wěn)了。”

我猛地起身，膝蓋發(fā)出不堪重負的脆響。穿過回廊時，月光將我的影子拉得很長，像一把出鞘的殘劍。

陳芝兒躺在將療堂的寒玉榻上，眉心那道黑氣已散，但右頰多了道猙獰的疤——是被靈炁侵蝕后無法愈合的傷痕。我伸手想碰，又在半空停住。這個曾經(jīng)單槍匹馬沖進倭寇陣中救我的女將，如今脆弱得像片枯葉。

“她的識海”我嗓子啞得自己都陌生。

“如暴風過境。”鄧玉函捧著監(jiān)測水晶，里面浮動著混沌的霧靄，“但核心未損。只是”

“說。”

“陳將軍的部分記憶可能永遠找不回了。尤其是與林玄碎片糾纏最深的那部分。”

我攥緊拳頭，斷裂的指甲再次刺入血肉。那些碎片里有我們十六歲在冰窟絕境中分食最后半塊餅的記憶，有她第一次叫我“陛下”時別扭的表情。現(xiàn)在全成了林玄野心的陪葬品。

“用這個。”我扯下腰間玉佩，里面封著一滴淡金色液體——方舟核心上次聯(lián)系時賜予的“生命源液”。

鄧玉函倒吸冷氣：“這太珍貴——”

“用。”

轉(zhuǎn)身時，袖口突然被扯住。陳芝兒在昏迷中無意識地抓住我的衣角，干裂的嘴唇蠕動著。我俯身聽見氣若游絲的：“陛下逃”

胸口仿佛被重錘擊中。她在最深的噩夢里，還在提醒我躲避危險。

“我在。”我握住她布滿老繭的手，將靈炁渡入她經(jīng)脈，“這次換我守著你。”

走出將療堂時，東方已泛起魚肚白。厲欣怡抱著曦兒站在廊下，玄色勁裝上沾著血跡——剛處決了兩個試圖打探曦兒消息的細作。

“她鬧了一夜。”厲欣怡眼下掛著青黑，卻將曦兒護得嚴實，“非要來找您。”

襁褓中的小家伙見到我，立刻伸出粉嫩的小手。當我把她接過的瞬間，異變陡生——她周身突然泛起乳白色光暈，與我眉心靈核的金光產(chǎn)生奇妙共鳴。虛空中浮現(xiàn)出一個模糊的方舟印記，轉(zhuǎn)瞬即逝。

厲欣怡驚得后退半步，我卻如遭雷擊。那一瞬的靈炁共振中，我清晰感知到曦兒本源深處藏著什么——那是方舟的“火種”標記！難怪林玄不惜暴露也要搶奪她！

“陛下？”厲欣怡的手按在腰間軟劍上。

“加派三倍守衛(wèi)。”我將曦兒貼在心口，她的小手無意識地抓著我一縷頭發(fā)，“不，把格物院最新研制的靈籠調(diào)來。”

晨光中，我抱著女兒走向御書房。懷里的溫暖與桌案上待批的死刑名單形成殘酷對比。朱砂筆懸在“范永斗”三字上方，墨汁滴落如血。

“傳駱養(yǎng)性。”

當錦衣衛(wèi)指揮使跪在案前時，我正用沾血的手翻閱北疆軍報。

“鄂畢河要塞布防圖是假的。”我突然道。

駱養(yǎng)性猛地抬頭。

“真的在這里。”我點了點太陽穴，“林玄故意留破綻，就是要引朕強攻。”指尖劃過軍報上某處，“但朕偏要他們自以為得逞。”

駱養(yǎng)性瞳孔驟縮——他看懂了我在軍報上做的隱秘標記。那是只有參與過崇明島戰(zhàn)役的老兵才懂的暗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