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狐貍……算得……還挺準……”陳芝兒喘著粗氣,扯出一個難看的笑容,“三成七……咱們……命夠硬……”
厲欣怡沒好氣地白了她一眼,從懷里摸出一個小瓷瓶,倒出兩顆藥丸,自己吞了一顆,另一顆粗暴地塞進陳芝兒嘴里:
“閉嘴!省點力氣!藥錢記你賬上!回頭從你俸祿里扣!”
陳芝兒被噎得直翻白眼,卻還是乖乖咽了下去。山洞里一片死寂,只剩下粗重的喘息聲和洞外隱約傳來的北狄騎兵的呼哨聲。
剛才并肩血戰的默契還在,但劫后余生的兩人互相瞪著眼,氣氛又有點微妙地別扭起來。
——京城——金鑾殿
“陛下!北境急報!忠勇侯陳芝兒擅離職守,驚擾北狄大軍!致使厲欽差一行遭遇血狼騎伏擊,損失慘重!此乃滔天大罪!請陛下即刻下旨,將其鎖拿回京,以正軍法!否則,恐釀成邊關大禍啊陛下!”
御史臺的幾個老家伙,鼻涕眼淚糊了一臉,哭得那叫一個情真意切,仿佛陳芝兒刨了他們家祖墳。
我看著手里那份沾著泥點、字跡卻依舊娟秀的厲欣怡密報,上面詳細描述了遭遇血狼騎伏擊、被迫聯手突圍的經過,末尾還附了一句:
“芝兒姐姐為護臣妾與將士,身先士卒,浴血奮戰,舊傷崩裂,幾度瀕危。若無其神勇,臣妾等早已葬身野狼峪。其雖有擅動之嫌,然事急從權,功過……請陛下圣裁。”
我都能想象厲欣怡寫這句時那副咬牙切齒又不得不承認的表情。
我把密報往御案上一拍,掃視著下面那群義憤填膺的老頑固,慢悠悠地開口:
“諸位愛卿,哭得挺賣力???不知道的,還以為血狼騎是陳芝兒招來的呢?!?/p>
我站起身,踱了兩步,“厲欽差的密報在此。上面寫得清清楚楚,是北狄賊酋阿史那雄,派其精銳血狼騎潛入我境,意圖截殺欽差,滅口要犯吳天德!陳芝兒臨危不懼,率部浴血奮戰,護住欽差,殺退強敵,自身重傷!怎么到了你們嘴里,就成了‘擅離職守’、‘驚擾敵軍’了?嗯?”
“陛下!”一個老御史梗著脖子,“即便如此,陳芝兒私自離開養傷之地,進入險地,亦是莽撞之舉!若非如此,豈會……”
“夠了!”我猛地打斷,聲音轉冷,“非常之時,行非常之事!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陳芝兒身為邊軍巡查使,發現敵情,主動出擊,有何不可?難道要她眼睜睜看著北狄鐵騎肆虐我境,屠戮我民?那才是真正的瀆職!至于損失……”
我頓了頓,語氣沉痛,“打仗,哪有不死人的?血狼騎乃北狄精銳,我軍以寡敵眾,能護住欽差,殺出重圍,已是萬幸!此乃大功!何罪之有?!”
“陛下!此例一開,邊將人人效仿,擁兵自重,國將不國??!”老家伙們還在喋喋不休。
我真是被氣笑了。擁兵自重?陳芝兒要是想擁兵自重,還用得著等到今天?她直接在北境當山大王不好嗎?
“傳旨!”我懶得再廢話:
“永安公主唐若雪,代天巡狩,即刻啟程,巡視北境!宣撫邊軍,犒賞將士!凡有功將士,無論出身,論功行賞!凡有通敵資敵、畏戰不前、構陷忠良者,一經查實,立斬不赦!賜公主便宜行事之權,如朕親臨!”
讓若雪去!她是皇室正統,身份尊貴,性情溫婉持重,最適合去安撫那些驚魂未定的邊軍,同時也能鎮住那些想趁機作妖的宵?。?/p>
更重要的是,有她在,厲欣怡和陳芝兒那倆冤家……總該消停點了吧?
——北境——定北關
數日后,當唐若雪的公主儀仗,在飛熊軍的護衛下,浩浩蕩蕩開進定北關時,整個邊關都震動了。
帥府大堂內,氣氛莊重。唐若雪一身杏黃宮裝,端坐主位,氣度雍容沉靜。
下方,左邊站著臉色依舊蒼白、但眼神桀驁不馴、裹著厚厚繃帶的陳芝兒;右邊站著儀容重新收拾過、但眉宇間難掩疲憊、眼神卻依舊精明的厲欣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