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訴我……你看見了什么?
?
”
百合子泣不成聲地嘶吼著,身體因巨大的情緒波動而劇烈顫抖。那不是勝利的質問,而是一個被深深刺痛、卻又無法抑制地痛惜著眼前這幅殘破景象的靈魂發出的哀嚎
她的目光穿透明日子袒露的傷痛皮相,仿佛想抓住那個曾經平靜強大、教會她反抗冰冷泥潭的女人
她無法理解
為何能將力量賦予他人的她,卻任自己承受這般摧殘?
那份清醒呢?那份引以為傲的掌控感呢?
明日子在最初的驚愕僵硬和本能的防御之后,在那如同泣血般的控訴聲中,蜷縮的動作反而緩慢地放松下來。
她沒有立刻去拉被子遮擋。
那雙在百合子赤紅淚眼下依舊深邃的藍眼睛,劇烈地波動了一瞬,仿佛有最洶涌的暗流在其中奔涌、撞擊,想要破開堅冰而出。
但最終,所有的驚濤駭浪都在她緩慢抬起眼簾的剎那,歸于一種死寂般的沉寂。
沒有憤怒。
沒有羞恥。
沒有辯解。
只有一種……近乎無垠的、冰封在幽藍深處的疲憊和……一種百合子此刻無法理解的鈍痛。
她望著淚流滿面、如同一座情緒噴發的火山般的百合子。目光緩緩地、平靜地掃過自己身上那些新新舊舊的“勛章”——那些象征著被占有、被索取、被刻下權力烙印的痕跡。從頸項蔓延的吻痕、xiong前破皮的齒印、腰上深陷的掐痕、大腿內側撕裂的傷口……直到那片滾燙的掌印輪廓。
她沉默了很久很久,久到百合子的控訴聲最終被絕望的抽泣取代。
然后,明日子極其緩慢地抬起一只手——那只手上甚至也殘留著指關節的擦傷痕跡。她并沒有去遮蓋那些傷痕。
她的指尖帶著一種近乎凝固的沉重感,輕輕撫過……撫過離百合子視線最近的一處——那剛剛被百合子尖利目光掃射過的、清晰印在她肋骨側下方的一處深紫色齒痕邊緣。
指腹停在那被咬破、結著褐色血痂的皮膚邊緣。力道很輕,卻帶著一種奇異的確認感。
然后,她才緩緩開口。聲音出乎意料的平靜、嘶啞,沒有任何起伏,卻每個字都像沉重的冰塊砸在死寂的水面:
“我看見……”
“……”
明日子的目光沒有看百合子,也沒有看自己的傷口,而是穿透了百合子身后,投向無限空曠的遠方。藍眸深處,沉淀著連百合子都無法逼視的深淵。
“……”
后面的話語融化在無聲的寂靜里,仿佛已被那無邊的鈍痛吞噬殆盡。
這份沉默比任何尖叫都更令人窒息。它像一場無形的雪崩,瞬間淹沒了百合子所有的憤怒、痛惜和質問帶來的虛幻力量感。百合子站在那里,如同一個失去了所有憑依的失敗者。她掀開的不是真相的面紗,而是明日子那堅韌外殼下深不見底的、無聲抗爭的血肉祭壇。那里沒有吶喊,只有沉重的、無人能解的沉默獻祭。百合子精心策劃的這場“喚醒”,最終只讓她自己赤裸裸地站在了殘酷的祭壇前,目睹了一場她既無力阻止、也無法真正理解的,屬于明日子靈魂深處的冰冷風暴。
百合子泣血的控訴在死寂的空氣中炸開,又悄然彌散。沉重的余音撞擊著和室四壁,最終沉入無邊的寂靜之中,如同石沉大海,沒有激起明日子半分波瀾。那些被淚水包裹的質問——“看見你自己”、“丑陋的印子”、“撕碎”——都像雨滴打在磐石上,徒勞地碎裂。
百合子站在那里,全身因哭泣和絕望而無法抑制地顫抖。她的目光死死釘在明日子袒露的、寫滿殘酷印記的身體上,仿佛要將每一道傷痕都刻進自己的靈魂。眼淚如同斷線的珠子,失控地滾落,打shi了她昂貴的衣襟。所有的憤怒、痛惜和不甘,在明日子那份死寂般的沉寂面前,都化作了無力的悲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