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風,嗚咽著掠過狼藉的田地,卷起破碎的稻葉,打著旋兒,又無力地落下。
月光清冷,無情地灑在丙字叁柒號劣田上,映照著一片觸目驚心的廢墟。
十株曾光華流轉、生機勃勃的啟靈稻,如今只剩殘骸。
斷裂的莖稈如同折斷的玉簪,無力地倒伏在泥污里。翠綠的葉片被踐踏得支離破碎,沾滿了骯臟的泥點。
斷裂的根系處,乳白色的漿液早已凝固,在月光下泛著黯淡的、如同干涸血跡般的微光。空氣中,那沁人心脾的草木清香已蕩然無存,只剩下濃烈的土腥、衰敗的氣息,以及一絲若有若無的、令人心悸的……悲涼。
陸平站在田埂邊。身影在清冷的月光下,顯得格外孤寂,卻又透著一股難以言喻的沉凝。破舊的粗布衣上,泥污、汗漬、血痕交織,狼狽不堪。
但他的脊背挺得筆直。那雙剛剛經歷了劇痛與絕望、又因突破而變得清澈深邃的眼眸,此刻如同深潭,映照著眼前的廢墟,平靜得沒有一絲波瀾。只有緊抿的、沒有一絲血色的薄唇,泄露著心底翻涌的、被強行壓制的滔天巨浪。
恨嗎?恨!恨陳貴的貪婪狠毒,恨自己的弱小無力!這恨意如同熔巖,在平靜的表象下奔流咆哮,灼燒著他的五臟六腑。
痛嗎?痛!痛心那十株耗盡心血、如同親手撫育的“孩子”般被無情扼殺,痛惜那剛剛萌芽的希望被踐踏成泥!
但此刻,這些洶涌的情緒,都被一股更加強大的力量——源自煉氣一層那縷生生不息的氣,以及靈植學徒稱號帶來的精神韌性和土壤感知能力——強行收束、壓制。化為冰冷的、凝固的意志。
他緩緩轉身,不再看那片廢墟。目光投向幾丈外,蜷縮在冰冷田埂上,瑟瑟發抖、發出痛苦低吟的趙小虎。
心,猛地一揪。
陸平快步走過去,動作不再有之前的虛浮滯澀,沉穩而迅捷。
他蹲下身,小心翼翼地避開趙小虎被踹中的腰腹位置。借著月光,看清了少年慘白的小臉。冷汗混著泥污,糊滿了臉頰。
嘴唇被咬得發白,身體因為疼痛而不受控制地顫抖著。那雙曾經明亮、此刻卻盛滿痛苦和恐懼的眼睛,在看到陸平時,瞬間涌上了委屈和后怕的淚水。
“陸……陸平哥……”
趙小虎的聲音帶著哭腔,微弱而顫抖,
“田……田沒了……都毀了……嗚……”
“別說話。”
陸平的聲音低沉沙啞,卻帶著一種奇異的、令人安心的力量。他伸出手,動作輕柔得不可思議,與之前揮鋤的狠厲判若兩人。
手指小心翼翼地搭在趙小虎的腕脈上,一縷微弱卻精純的、帶著草木清新生機的靈力,緩緩探入少年體內。
靈植學徒的感知能力,讓他瞬間“看”清了傷勢。臟腑受到劇烈震蕩,雖無破裂大礙,但氣血淤塞,經絡紊亂。
腰腹處肌肉挫傷嚴重,皮下大片淤血。疼痛劇烈,行動困難,但性命無虞。
探查清楚,陸平心中稍安,但怒火卻更熾一分!對一個半大孩子下如此重手!
“忍著點,小虎。”
陸平低聲道。他調動起丹田內那縷微弱卻堅韌的氣流,小心翼翼地引導著,如同最溫柔的溪流,緩緩注入趙小虎受損的腰腹經絡之中。
靈力所過之處,溫和地梳理著淤塞的氣血,撫慰著受損的肌理。清涼舒緩的感覺取代了部分火辣辣的劇痛。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