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會終于在午夜前,落下了帷幕。
酒店門口,侍者正忙碌地將一輛輛豪車,從停車場開到臺階下。夜風帶著一絲涼意,吹散了蘇悅臉上因為酒精和緊張而泛起的紅暈,讓她感到一陣陣的發冷。
笪其兆、蘇悅、梁頤以及沉律師,四人一同站在門口等待著自己的車子開過來。
蘇悅還一直意猶未盡地與沉律師攀談著。這個儒雅的長輩,像一座橋梁,讓她得以重新窺見那個她從未真正了解過的屬于父親的世界。她的臉上帶著一種久違的發自內心的,屬于少女的好奇與光彩。
“……原來爸爸以前,也和沉伯伯您一樣,喜歡收藏古董表啊。”
“是啊,”沉律師的眼中,也帶著溫暖的笑意,“你父親總說,每一個能流傳下來的古董表,不管大小,一定都有一個可以大書特書的故事,所以每次遇到合適的,他都一定會收藏下來,他還有一些放在我那里,等有機會,我交給你,也算物歸原主了。”
而在一旁的梁頤和笪其兆,則像兩個合格的長輩,安靜地看著這一切。
終于笪其兆那輛黑色的賓利,平穩地停在了臺階下。
“悅悅,我們該走了。”笪其兆用一種充滿了慈父般愛憐的姿態,輕輕地搭在了蘇悅裸露的、冰冷的肩膀上。沖著沉律師點了點頭。
蘇悅有些不舍地,與沉律師道別。
直到笪其兆和蘇悅離去,那輛黑色的賓利徹底消失在夜色中,門口便只剩下了梁頤和沉律師兩個人。
酒店門童那熱情的喧鬧聲,仿佛在這一刻被一道無形的墻隔絕了。
空氣瞬間變得冰冷而緊繃。
沉律師轉過頭,看著梁頤,眼神變得銳利如刀。
“梁頤,”他的言辭足夠犀利,直指梁頤的目的,“我沒有什么證據,但在你我這個圈子里打滾了這么多年,有些東西,不用證據,看一眼就夠了。蘇悅是我弟子蘇伯年的女兒,你最好別讓我發現,你對他唯一的女兒存了什么不該有的心思。”
他多年的經驗和見識,以及他所了解的這位梁大律師在圈內的風評,讓他的猜測幾近真相。
而這次已經沒有外人在場,梁頤并不是好惹的,他毫不示弱地進行反擊。他臉上的那副無懈可擊的精英笑容,沒有絲毫變化,但鏡片后的眼神卻冷得像冰。
“心思?”他輕笑一聲,那笑聲里充滿了不加掩飾的嘲弄,“沉老,您是不是年紀大了,管得太寬了些?”
他上前一步,用一種只有他們兩人能聽到的、充滿了壓迫感的聲音,說出了最致命的話。
“說起來我也很好奇。當年蘇伯年一個國內最頂尖的財務稅務律師,聽說是從您轉手給了他一個大案子,還在調查收集證據的階段呢,居然就突然死在一場普普通通的‘意外車禍’里了,您不覺得奇怪嗎?”
他看著沉律師瞬間僵硬的臉,嘴角的笑意更冷了。
“我只記得,他出事之后,他最敬愛的‘老師’,似乎并沒有為自己的弟子出過什么頭。也沒給他的家屬做過什么照顧吧。怎么?現在倒想起來,要對他女兒指手畫腳了?”
這句話,像一把最鋒利的刀,狠狠地扎進了沉律師的心里。
梁頤不再看他,因為他的那輛黑色勞斯萊斯也已經開了過來。他優雅地對沉律師點了點頭,然后,轉身拉開車門,坐了進去。
整個過程,他風度翩翩,體面周到,無可指摘。
仿佛剛才那場充滿了威脅和反擊的對話,只是一場無關緊要的,友好的寒暄。
當梁頤坐進車內的一瞬間,他臉上那副維持了一整晚無懈可擊的精英笑容,終于仿佛冰面的裂紋,一寸一寸地瓦解了。
厚重的車門將所有的聲音都隔絕在外。這個由頂級皮革和實木構筑的狹小空間,瞬間變成了一個只屬于他一個人的,充滿了壓抑興奮的靜寂囚籠。
他發動了汽車,沒有去看剛才被他氣到臉色發青的沉敬。因為這個該死的沉敬的出現,他整一晚上,都沒有機會再接觸到蘇悅。這讓他有些微不悅。更重要的是,今天下午,他在與集團最大對手沉亦韋的交鋒中,剛剛取得了一場階段性的勝利。那份勝利帶來的需要被釋放的興奮感,他本來是打算在晚宴上先獎勵自己一點甜頭的。
然而,這一切都被那個該死的老頭子毀了。
梁頤深深的吐了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