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悅點了點頭,不敢看他的眼睛。
“是在擔心募捐的事情?”他繼續問道。
看到女孩再次點頭,笪其兆的臉上,露出了一個充滿了寵溺和無奈的微笑。他伸出手,用指腹輕輕地擦去了,她眼角因為緊張而滲出的一點淚光。
“傻孩子,”他的聲音帶著不容置喙的安撫力量,“你不用擔心募捐的事情。爸爸等一下會以我們家的名義,給基金會捐一筆錢。所以你不需要有任何壓力。”
他看著女孩那雙因為驚訝而微微睜大的眼睛,繼續用他那充滿了“善意”的,屬于心理學家的語言,為她進行著心理疏導。
“你不要把這次當成什么任務。就把它當成一次普通的社交聚會就可以了。你看,”他示意了一下不遠處宴會廳里那些衣香鬢影的身影,“今天來的有很多都是社會的精英人士,有不少是連爸爸都難得見到的。你如果有感興趣的,就去多聊聊,就當是認識一些新朋友,開闊一下眼界。好不好?”
在繼父笪其兆那番充滿了慈父般溫情的鼓勵下,蘇悅心中的巨石,仿佛真的被搬開了一角。她臉上那份因為連日高壓而緊繃的線條,也終于有了一絲屬于少女的柔和??粗K悅如釋重負地露出笑容,笪其兆似乎終于放下心來。
蘇悅抬起頭,看著繼父那張英俊儒雅、充滿了關切的側臉,心中涌起了一陣排山倒海般的難過。
她覺得對不起父親。他是因為擔心第一次參加這種場合的自己,才會推掉所有的工作,特地來參加晚宴保護她的。
可父親不知道,他要保護的那個純潔的女兒,早就已經死了?,F在的她,是一個骯臟的、虛偽的、內心早已千瘡百孔的“壞女孩”。她根本配不上他這份沉甸甸的父愛。
對不起……爸爸……真的對不起……
這份巨大的無法言說的愧疚感,讓她下意識地挺直了脊背。她要在今晚扮演好一個最完美的、最值得他驕傲的女兒。
而這份決心在他們穿過衣香鬢影的人群,即將到達主桌時,蘇悅的腳步,不由自主地停頓了一瞬。
她看到了他。那個許久未見的,如同她噩夢化身般的身影——梁頤。
他就站在不遠處的人群中央,在璀璨的水晶吊燈下,如同舞臺上唯一的主角。他穿著一身剪裁合體,質料上乘的手工定制西裝,身形保養得宜,沒有一絲贅肉。他一手插在褲袋里,另一只手,則優雅地端著一杯香檳,正與幾位看起來同樣身份不凡的男士談笑風生。他那副昂貴的金絲邊眼鏡,在燈光下反射著冷靜而理智的光。整個人都散發著一種屬于社會頂層精英的無懈可擊的從容與權威感。
這段時間不見,他似乎清瘦了一些,但那份掌控一切的精氣神,卻比以往任何時候都更加懾人。
在看到他的瞬間,蘇悅的呼吸不受控制地停滯了一瞬。她除了那份早已深入骨髓的害怕之外,心中又多了一些莫名的連她自己都無法言說清楚的復雜情緒。那是獵物對獵手的本能感應,是一種混合著恐懼、屈辱,與病態的等待“審判”的期待。
她以為自己看得足夠隱蔽。可就在她看過去的瞬間,梁頤也仿佛心有靈犀一般,將目光穿過人群,精準地投了過來。
那道目光并不銳利,甚至可以說是充滿了一絲和煦的溫柔。它不像探照燈,而像一束被柔化的帶著溫度的月光,溫柔地不帶任何侵略性地將她籠罩。他嘴角的弧度似乎也因為看到她,而加深了一分。
但還未來得及等她有所反應,他的目光又像一陣風,不帶一絲留戀地移走了。他轉回頭繼續聽著身旁人的交談,仿佛剛才那一眼只是蘇悅自己的錯覺。
“好了,悅悅,”笪其兆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爸爸要去和幾位老朋友打個招呼。趁著沒開席,你也先四處轉轉,就當認識一些新朋友,好不好?”
“嗯?!碧K悅乖巧地答應后,松開了挽著繼父的手,轉身獨自一人,像一葉小舟匯入了那片由人群組成的看似平靜,實則暗流涌動的海洋。
她沒有發現,就在她轉身的瞬間,身后那道剛才還“若有若無”的目光,再次牢牢地掃了過來。
這一次,那道目光,不再有任何“和煦”和“溫柔”。
而是一道深沉的,充滿了審視和占有意味的屬于捕食者的目光。他在觀察著自己的獵物,眼中充滿了勢在必得、掌控一切的自信。
--------------------
感覺離啪啪更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