肚子的叫聲傳了過來。
顧正臣看向動筷子的五戎,抬起頭來,只見獄卒已在分發晚飯,嘴里喊著“開飯”之類的話,將沉睡的人喊起來。
很快兩個獄卒走了過來,一個獄卒提著桶,一個獄卒提著籃,見顧正臣、五戎有了飯菜,也沒說什么,走向靠近通道角落處,那里有幾個黑色陶瓷碗。
一顆硬邦邦的黑窩頭丟到碗里,興是力道大了,黑窩頭打翻了碗,滾落在地上。獄卒拿著勺子翻動木桶,帶著兩片菜葉子的清湯便打到碗里,清湯濺出不少。
獄卒走了。
身披枷鎖,腳戴鐐銬的趙一悔緩緩起身,走向角落里,然后跪了下來,幾乎趴在了地上,雙手艱難地將黑窩頭撿了起來,然后坐在那里,往嘴里一點點送。
枷鎖銬著雙手,想吃飯都不容易,每次入口,都需要伸著脖子。
顧正臣伸出筷子,將五戎夾著的一塊魚肉打落到盤子里,問道:“你能給他解開枷鎖嗎?”
五戎看了一眼,皺眉道:“他這種應該是死囚,解開容易,只是容易惹出事端來,萬一被刑部的官員發現,恐怕會讓他受更多罪。”
“無妨,這里是地牢最深處,獄卒也好,刑部官吏也好,走過來總需要一段時間,給他一頓飯的輕松吧。”
顧正臣平和地說。
五戎見顧正臣堅持,也沒拒絕,從腰間取出了一個七字狀的小鐵條,走至趙一悔身前,說道:“顧知縣讓咱給你解開一會,待吃過飯再給你戴上。”
趙一悔聽到咔嚓聲,枷鎖分開,肩膀上沒了沉甸甸的感覺,雙手也放松了,看向顧正臣:“你連我是誰,犯了什么罪都不知情,為何這樣對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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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直的罪囚趙一悔
顧正臣指了指地上的魚與菜:“哪怕你有滔天大罪,拉出去殺了便是,吃一頓飯,不意味著律令法條會寬恕你,只是我覺得飯菜有些多,吃不完浪費有些可惜。”
趙一悔看了一眼豐盛的飯菜,冷哼一聲:“老夫可不會與奸貪污腐小人同流合污,更不會受你等嗟來之食!”
五戎笑出聲來,看向顧正臣:“還是改改你這脾氣吧,寶鈔提舉司的匠人做偽證,說你鞭笞于他,你倒好,一句斥責的話都沒說,甚至還任由其留在寶鈔提舉司辦事,你想當好人,可沒人將你當好人看待。”
顧正臣苦澀地搖了搖頭,沒有理會五戎的嘲諷,對趙一悔說:“你緣何知我是奸貪污腐小人?”
趙一悔如同看白癡一樣看顧正臣:“開國之初,民力凋敝,帝王尚簡,而你倒好,身陷囹圄猶然大魚大肉,可謂口欲入骨,貪念滿盈,像你這等人,不是大貪,又是什么?”
顧正臣嘆了口氣,動起筷子,夾了一口魚肉,品嘗著味道,滿意地說:“這我就不認可了,你知不知道,這條魚很可能花了我家三四十文錢。”
趙一悔咬了一口黑窩頭,硌牙,只好一點點咀嚼:“當官之人,誰敢一頓飯花去三四十文錢,依你這胃口,一日還不得花去百文,一月便是三貫錢!尋常百姓五口之家,一年花費不過五貫錢,你一個月竟吃去百姓家半年多口糧,不是貪污,便是奢靡,食用民脂民膏之輩,一樣該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