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正臣呵呵一笑:“你怕是忘了,老爺我可是得罪過行省的陳參政、高參政,以他們的聰明才智一定可以想到,葉升這封文書送過來之后,我不會理睬。這樣一來,他們只需要在葉升耳邊說幾句話,比如顧知府此人如何如何,下達文書不可能聽命行事之言,就足夠讓葉升以我為敵。”
林白帆驚訝不已:“這簡單的文書里,還藏了殺人計?”
顧正臣走了一步,腿肚子頓時打顫,只好又坐了回去,嘆道:“官場里什么事都沒有表面看上去那么簡單,興許是我想多了,但泉州衛此時不能動,走一步看一步吧。你有沒有辦法,讓我盡快站起來?”
林白帆看著顧正臣,認真地說:“正常恢復,至少要七日。有個法子,兩日便可恢復。”
“什么法子?”
顧正臣問道。
林白帆咧嘴道:“再跑個十里路……”
顧正臣瞪大眼,恨不得將林白帆踢出去。
沒看我連站都站不住了,還跑十里路,你咋想的。不過,貌似這確實是最快的法子,但要命啊……
可眼下事多且繁,顧正臣沒辦法一直坐著忍受動彈不得的處境,只好強忍著疼痛起身,一顫一顫地走出門,張希婉心疼地勸說休息。
顧正臣苦澀地對張希婉說:“我也想休息,只是眼下事太多,開海之事,泉州衛訓練之事,七縣之事,社學教化之事,還有這營造安置之事,大意不得,一旦出了問題,可沒人能替我擔著。”
全權負責,本質上等同于全責。
在威風凜凜的背后,承擔著一切的責任。
現在自己得罪的人太多了,行省參政得罪了,御史臺得罪了,還有平涼侯費聚,眼下如果處理不當,很可能會多一個未來的侯爺葉升。
得罪人其實沒什么大不了,當官沒有幾個不得罪人的,但凡有立場的官員,就一定會有政敵,關鍵是不出岔子,不落把柄。
不盯著,不行。
顧正臣強忍著酸疼,一步,一步走著,張希婉也知顧正臣肩膀挑著的東西太多太重,只好在一旁攙扶著。
不敢發力,一發力就疼得酸爽。
顧正臣走了幾步,喘息著平復呼吸節奏,然后對張希婉說:“林誠意是惠安女,她的爺爺與奶奶先后離開,當初我進入泉州府時,曾到過雙溪口……”
張希婉攙扶著顧正臣,輕盈一笑:“夫君不用解釋這么多,妾身還信不過你?”
對于顧正臣的品性,張希婉很是相信。
在句容時,劉倩兒算得上溫柔體貼,美貌動人,惹人憐愛,可顧正臣在最后,只將劉倩兒當做了妹妹照顧,并無男女之情。連劉倩兒他都不愿收入房中,又怎么可能會相中其他女子。
顧正臣走動著,逐漸適應了疼痛:“說這些,不單純是解釋,而是希望你能幫助下惠安縣百姓。惠安縣山多地少,營生不多,那里不少百姓以石雕為生。在請動掃地僧月空當泉州衛教頭之后,夫君給朝廷上了文書,并給天界寺的住持宗泐,長老如玘去了信。”
“若沒有意外,皇帝會準許重建南少林寺,而這對于佛門來說是好事。一旦佛門決定資助月空,那這南少林寺必然需要大量石雕。而這對于惠安百姓,則是一個脫貧的機會。若能讓宗泐對惠安石雕產生好感,說不得日后會尋這里的石雕匠人北上……”
張希婉聽明白了。
顧正臣想要利用重建南少林寺的機會,將惠安石雕的名聲打出去,建造一個類似于紡織的產業,借此讓惠安百姓過上好日子。
用盡心思所籌劃的一切出發點與落點,都是這里的百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