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水猛地抬眼,怎么也沒料到剛才還好好說話的人,突然冒出來這么一句——她就不懂了,仙門里結為道侶的人不知凡幾,憑什么就要她斷絕塵緣?憑什么就說她邪門歪道?
她滿心的不服,面上卻是因為激動白了臉色,雙眸隱現淚光,端的十分可憐,仿佛委屈極了。
可對面的人卻似乎真是鐵石心腸,不僅沒有半分寬慰她的意思,接下來的三句話,差點沒把她魂兒都給嚇飛了。
“所以我還有第三個條件待要考問你——以你資質,如何能入得天玄,心中可有半分明了?”
“若不是用了非常手段,以你辟谷未成之能,何以破我法身,潑那一杯茶?”
“你可敢叩天叩心叩問此劍,再道一句‘此身無垢,此心無邪’?”
他聲音沉沉,仿佛蘊著一截未開光的玄鐵。隨著他話音落下,一柄殺意浸骨的純黑長劍平憑空浮現,懸于他張開的掌上,直刺得洛水當即雙目疼得落下了淚來,只能扭頭避開。
“怎么?不敢說么?”他問。
洛水淚水簌簌,雖然看不見,但她能想象得到:對方骨節分明的蒼白指節已經緩緩收攏,牢牢握上了漆黑的劍柄,只待她一個回答便鋒芒畢露。
——若是回答錯誤……
洛水簡直不敢想。
她腦子還是懵的,不明白為什么自己堅持陳述實情,就要被這樣對待。不,她還沒想明白為什么一杯茶倒對方身上就能露了“邪魔歪道”的行跡……
(“別怕,”)腦中的聲音卻仿佛一點也不慌,(“我教你個方法,包管你無事。”)
洛水正因為眼睛難受哭著呢,聞言噎了一下,仿佛哭到一半哽住。
(“你不是老說,要和你季哥哥一起生,一起死,哪怕死也要死在他懷里嗎?”)聲音笑嘻嘻的,(“來,就是現在,撞上去吧,然后照你想的那樣做,我們來破他真正的法身?!保?/p>
她以為自己聽錯了,想強調自己要死也只能死在“季哥哥”懷里,面前這個顯然不是啊。
可下一秒,便見對面劍光一閃,顯然已經是等得不耐,只待親自驗證。
洛水想也沒想,xiong口直直朝劍光撞了上去——
撞上去之前,洛水以為她死定了。
事實上,她覺得自己應該確實已經是個死人了,尤其是在她一把撲進了祭劍的懷里之后。抱著她的人緊緊箍著她的腰,沒有將她推開的意思,但也沒有半點放了她的意思,十指掐得她疼極了,毫無憐香惜玉之意,倒更像是抓住了一個妖怪。
聞朝那冷冰冰的一句“何以破我法身”猶在耳邊,她這就又現場給他示范了一次。
——這下沒問題也有問題了。
天玄山上想對祭劍長老投懷送抱的女修多如過江之鯽,哪怕大多數人畏于他的威勢,不敢輕動,但難保有大膽的。若是如此輕易便能近了他的身,那恐怕祭劍走路也好、御劍也好,從此便沒了清凈。
這個道理,洛水也是到此刻才真正想明白:她那一碗茶實在是潑得太蠢了,太顯眼了。
雖然不知道對方為什么沒有當場捅了她,可洛水依舊害怕極了。
她覺得冷,覺得餓,當然,還很想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