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大早謝八就領(lǐng)了十數(shù)個鷹衛(wèi)候在碧凝殿,“陛下不放心縣君,特讓屬下送縣君回去。”
“有勞了。”
箱籠包裹俱已收拾妥當,曲音啟程回了安國公府,先去拜見老夫人,把小三娘抱過來,再回院里整頓。
“娘子,您這么早到了?”眾丫鬟歡笑顏開,柳月更是驚喜。
謝八與紅玉一路隨行,前者不便出入閨閣,守在院外,后者寸步不離,曲音自然而然開口將她支走,“和月,紅玉姑娘一路勞累,你帶她去休息。”
紅玉是聰明人,十分會意。陛下沒讓她監(jiān)視縣君,只叫她好好伺候,她樂得只聽吩咐做事,不摻合其他。
主仆兩人在內(nèi)室坐定,放了簾子,閉了窗戶,碧紗透出一片春意,粉的花枝,綠的樹蔭,鳥雀嚶鳴。
“你身子可好了?”
“風寒而已,吃了兩副藥,捂出一身汗,沒幾日就好了。”柳月沒懷疑別的,只認為宮中規(guī)矩森嚴,怕她病氣過了人,“您還帶我進宮么?沒奴婢在您身邊能習慣嗎?”
曲音避開不談,問:“我三哥近日可有上門?”她年后去的信,他從柳州上京,差不多是這個時候了。
“您怎么知道?”柳月訕訕的,“金郎君十日前來拜訪,老夫人沒讓他進門……老夫人她犯了勁兒,趁您不在才輕慢了金郎君。”
“娘子您千萬別生氣,奴婢打聽到他暫住安樂坊云上客舍,只一刻鐘的路程,奴婢親自走了一遭,賠了重禮向他道歉了。金郎君一直沒離開等您出宮來,有要緊的事相商。”
曲音眉尖一蹙,柳月心頭七上八下的,娘子肯定生氣了,要是和老夫人吵起來怎么辦?郎君不在,沒個調(diào)停的,怕是鬧起來沒完沒了。
若是往常,她少不得要去質(zhì)問一番世家所謂的“待客之道”,說破天都是老夫人無禮,狗眼看人低。但今時此日,她哪還顧得這些雞皮蒜毛,“柳月,你走一趟,去請我三哥來。”
“不要驚動老夫人,讓他從后門進來。”
從后門進?鬼鬼祟祟的娘子要干嘛?柳月有些小心思,但勝在聽話,什么都沒問。
不過三刻鐘,她引著金柏元到了。
“五娘,好久不見。”他一身寶藍妝花緞袍,發(fā)束金冠,朗目疏眉,保養(yǎng)得當,看著不過三十出頭的樣子。
柳神醫(yī)徒弟收得多,但真正養(yǎng)在膝下的卻少。撿到曲音時老人家已五十高齡,她便是最幼的一個,行五,于醫(yī)道上天賦最佳,柳神醫(yī)自然多偏愛一些,留她在身邊養(yǎng)老送終。
至于前面兄姐們早已各奔東西,自有前程,只金柏元還常來探望她們,與曲音存了一份情誼。
“五娘清減許多。”金柏元嘆道。
曲音吩咐柳月,“你去看著謝八,別讓他偷聽我們說話。”
“是。”
上次一別,已有三季。
“三哥別來無恙。”曲音彎腰施了個禮,“五娘向三哥賠個不是,讓你受委屈了。我也沒想到老夫人如此不講究。”
“別別,快起來,不至于不至于。”世家嘛,尤其是宋氏這樣連延數(shù)百年仍然煊赫的世家,眼睛向來長頭頂上,看不上他太正常了,像宋子初這般,無視門第,無視出身,與他稱兄道弟,禮遇有加才是異類。
喝了茶,寒暄幾句,金柏元神情緊張兮兮,“從我到京城,不知是哪路人馬一直盯著我。我一介商賈,生意也不在這邊,沒恩沒怨的,想必是沖著五娘和子初來的,你要小心些。”
“三哥你別擔心,是宮里的人。”
曲音斟茶一盞,指如蔥根,碧袖如云,“確實是因我之故,狗皇帝怕死得很,小心翼翼的,三哥到京城,狗皇帝豈會不來窺伺?”
金柏元一顆心放下來,他又壓低聲音,“那就好,知道你心中有怨氣,但也別一口一個……別罵了,隔墻有耳。”暴君無度,喜怒不定,想來五娘這兩月日子不太好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