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宮中似乎尤其熱鬧,曲音沿水畔散步,總看見有三兩個宮人湊在一處,低聲私語。
她好奇不已,午膳把晚秋叫過來問,小宮女只作不知,紅玉持盞而笑,“縣君不如問奴婢,奴婢知道。”
謝淮行事不顧忌,留她在宮中,也不機(jī)密,朝野已傳遍了,世家自是拿這個做筏子,要求他“自省”的折子雪片似的飛來。
其中當(dāng)屬中書侍郎龐琳罵得最狠,“荒yin無度、失禮失信、道德崩壞”,又勸他早立皇后,廣聘妃嬪,綿延后嗣,穩(wěn)固江山。
不料第二日,龐琳被下人發(fā)現(xiàn)夜宿在寡嫂房內(nèi),奸情敗露,滿城皆知。龐琳羞于見人,已告假不朝,閉門謝客。
此手筆不用猜,必是謝淮睚眥必報。
又一道手諭斥責(zé)龐琳“鮮廉寡恥,靦顏人世”,將他連貶三級。
謝淮真乃神人也!
曲音聽完,掩唇而笑,龐琳是跟著謝淮的老人了,才敢指著他鼻子罵,但天威不可測,謝淮半點情面都不給他留。
紅玉斟酒葡萄酒一杯,“陛下待他不薄,叫他胡言亂語,污陛下名聲。”
曲音隨口辯了句,“龐侍郎并非背刺陛下,而是存了私心。”
龐琳家中有一younv,姿容絕色,媒人把門檻踏破了,仍待字閨中,今年已過二十。其所圖再明顯不過,他在等,等謝淮選秀,用女兒博一場滔天富貴。
可咱們陛下清心寡欲,平生不好女色,讓他的算盤一再落空。
謝淮沒子嗣這事,手底下人也著急得很。
暮色四合,霧氣深重,御書房燃起了燈。
江鈺搶了蘇大監(jiān)磨墨的活兒,還在謝淮耳邊絮絮叨叨,“龐琳雖然不是個好東西,但他小女兒實屬絕色,當(dāng)世無雙,不如召她進(jìn)宮伴駕?”
謝淮拿著書,連眼皮都沒抬一下。
“那蘇丞相那大孫女呢,才名遠(yuǎn)播,琴棋書畫無所不通。”
“何侍郎家的三娘子,美若天仙不說經(jīng)常給窮人施粥,心地善良是出了名的。”
江鈺正絞盡腦汁,綠珠端藥過來,“已經(jīng)溫了,正能入口。”
“那河間崔氏……”
“啪。”謝淮把書拍在案上,江鈺嚇得止聲。
“孤就是脾氣太好了。”他鳳目一斜,也沒真說什么,執(zhí)起藥碗一飲而盡,江鈺遞過漱口水,他不接,自飲了一杯茶。
謝淮用帕子擦去唇邊水漬,紫檀串珠盤在腕間,溫潤有光,“孤自有分寸,江都尉不必再提。夜深了,你回去吧。”
江鈺豁出去了,“陛下您到底是怎么想的呢?”
這也看不上,那也看不上,難道真要娶個天仙不成?主上無后,底下兄弟們心中不安,這是能動搖基業(yè)的——他沒兒子,謝氏那邊可一大堆呢!
“孤如何想,為何要告知……咳。”謝淮話至一半,忽地喉嚨一梗,咳嗽不止,不多時竟嘔出一口鮮血來。
“陛下!”眾人驚叫出聲。
這廂曲音拆了發(fā)髻,擁著被子看書,還未睡。
紅玉慌忙闖入內(nèi)室,氣喘吁吁,“縣君,陛下不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