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將消息悄聲告知了坐在石亭里看女兒猜燈謎的薛氏,薛氏眸光微轉,低聲與身旁長子薛昭說了幾句話,薛昭便起身離開了。
季嬋走出晉陽侯府,回頭看向侯府緊閉的朱紅大門,終是垂下了肩膀。
她問自己,就是猜到了那些所謂的真相又有什么用呢?她能做什么?
能為她做主的外祖父與舅舅都被流放了,母親不在了,她只剩下一個人。
就算她將真相告訴這上京的人,就會有人相信嗎?沒有人信,她甚至沒有證據(jù)。
今夜的雪越下越大了。
季嬋如行尸走肉般從熱鬧的人群中穿過,因為穿的單薄,她的手腳都被凍僵了,她卻像是毫無察覺一般朝著昌平坊的方向走去。
她被趕出侯府后,就住在昌平坊的一間小鋪子里,那小鋪子還是去歲母親送她的。
離開侯府時,母親的東西他們一件都沒讓她拿走,若非那鋪子經(jīng)過了官府,正式落在她名下,她如今怕是連棲身之所都沒有。
昌平坊距離侯府有半個多時辰的腳程,幸而今日是上元節(jié),沒有宵禁。
季嬋橫穿過燈火通明人聲鼎沸的天街,又穿過永平坊,終于漸漸聽不到那嘈雜的人聲,只能聽到鞋底踩在雪上的咯吱聲。
不知何時,白雪已經(jīng)將地面都遮住了,長長的一條路,只留下了她的腳印。
越往昌平坊的方向走,燈火便越稀疏,幸而今夜有雪,照亮了腳下的路。
只要再穿過安平坊,便能看到昌平坊了,季嬋停下腳步歇了歇,將雙手攏在嘴邊呼了幾口氣,暖了暖已經(jīng)冷的幾乎失去知覺的手指。
稍緩和了片刻,她又繼續(xù)朝昌平坊走去,途徑一處小巷的時候,她忽然聽到了沉重的呼吸聲,那聲音距離她并不遠,似乎就在巷子里,像是野獸在喘息。
然而還沒等她細想,一聲尖利嘶吼劃破黑夜,距離她不遠的一處宅院中,突然發(fā)出駭人聲音,隨即幾道身影沖天而起,刀光閃爍。
季嬋聽到有人在喊:“那煞鬼朝東邊去了。”
那宅子的東面正是如今季嬋所在的方位,她心中慌亂,尚不知該如何是好,已經(jīng)感覺到一股腥風自腦后而來。
跟著過來的是數(shù)道流星般的箭矢,其中一箭在她完全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直直從后心穿透她胸口。
下一刻,煞鬼便調轉了方向,朝著南邊去了,遠處追在那只鬼怪身后的人便也轉向跟了過去。
倒在地上的時候,季嬋隱約看到一個拿著弓的身影在屋頂停留片刻,似在看她的方向。
她聽到有人說:“薛大人,那鬼物似遁逃了……”
那道身影轉瞬消失。
季嬋趴在地上,讓人幾近崩潰的劇烈疼痛讓她幾乎絕望,姓薛……原來他們根本不想她活著,可她不想死。
她的手用力抓著地,身體一點一點往前挪,季嬋腦中一片空白,她不知道自己這樣做有什么意義,她不想放棄。
她不知道自己爬了多久,疼痛似乎在消退,可她已經(jīng)虛弱到連呼吸都無法繼續(xù)了。
直至身體被巷子里的黑暗籠罩,她艱難的抬起頭,正對上一雙血紅的獸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