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間里鎏金香爐升起裊裊青煙,屏風字畫鋪陳排列,沉香木案上鐫刻著精致的細紋,雖然天氣寒涼,房間內卻溫暖如春,叫人忍不住小憩一番。
楚淮雪悠悠從夢中轉醒,這一夢,倒是夢見了許多前事。如今她早已不是青樓里為他人情事鞍前馬后的小仆從,而是大仇得報,手里握著權柄的一國公主了。
這里是她城北的公主府,規格來說豪奢得過分了,雕梁畫棟,九曲回廊,幾處清池碧荷掩映生輝,因這這個她好幾次被參作風奢靡。其前身是某位宦官的私產之一,眾所周知宦官基本沒有后代,攢了再多家底也沒有人繼承,因而宦官一旦掌權起來大多窮奢極侈,皇帝看位置合適就直接賜給她了,楚淮雪也是親自到了現場才發現居然夸張成這樣,心想有些人確實挺該死的。
大看著氣派但管理起來也麻煩,楚淮雪后面干脆把林苑部分開放給百姓種田,大家都還蠻開心的。
住這樣的地方若是人少了難免冷清,索性楚淮雪還養了不少面首男寵,熱熱鬧鬧的也挺有人氣,家令還遣人問要不要伺候,楚淮雪拒絕了,畢竟她今晚打定主意要找那個人。
她目光飄到了自己一路帶回來的匣子上,神色莫測難明。
“來人。”呼喊婢女來為自己梳理妝發,她懶洋洋地坐于鏡前,她不太喜歡繁文縟節,但既然要去皇宮,有些禮數便丟不得的,萬幸如今許多事都可以交旁人打理。
吱呀一聲,有人應聲而入,走到她背后,握住梳齒為楚淮雪打理那一頭烏黑如鴉羽的長發,來人的動作嫻熟,如同已經做過千百遍一般干練,可男人的手和女人的手差別很大,何況此人身上帶著婢女身上也不會染那種夾雜著寒風的梅花香氣。
站立在她身后的并非侍女,而是一個身著黑衣的俊美男子,他白面無須,唇上卻漆紅,襯得那張原本就過分精致的臉多了幾分秾艷,像是古畫突然得了精魂,正是才從詔獄雜事脫身,殺完人之后匆匆趕來的閔蘭庭,那身沾了血的官服早已換下,但正如他周身揮之不去只得用香壓制的血氣一樣,有些東西不管是換掉多少層皮都無法改變的。
楚淮雪安心享受他的伺候,她幾乎是立刻就發現了身后之人的身份,但閔蘭庭愿意伺候,她也愿意享受。
但閔蘭庭的動作卻越來越慢,越來越輕,最后終于在楚淮雪半帶著疑的‘嗯?’聲中,放下了梳齒,低頭把自己的臉埋在了烏云香鬢中若隱若現的雪白肩頭。
這樣的動作令兩人親密如愛侶,女性溫暖柔和的馨香絲絲縷縷縈繞在他的鼻尖,閔蘭庭只覺得近日來的積郁和煩躁都因為眼前之人的失而復得一掃而空。
楚淮雪一去便半年之久,他作為深宮中的宦官自然無法與之相伴,便如同重度成癮患者失去了藥一樣,他幾乎要被相思之苦煎熬得發了瘋。
啊,是……殿下的氣息。
他難以自制的想到,已經多少個日日夜夜沒有這般親密的接觸了?她的溫度、她的香氣,是多少個孤枕難眠的夜晚,多少死物都無法滿足的……
楚淮雪放松身體靠在他身上,二人一時無話,但那種氣息交融的熟稔感卻懶洋洋的溢滿了整個空間。
閔蘭庭溫香軟玉在懷,難以自抑地將手指滑到楚淮雪的領口,那里早已因為女人隨意的穿著露出了一截精致的鎖骨,他帶著恭敬卻熾熱的欲念,正欲向下探去——
楚淮雪卻伸手按住了他,女人的手疊在男人的手上,如斯柔美,明明沒有施加什么力氣,但閔蘭庭卻一動也不敢動了。
“我想先去見皇兄”楚淮雪倚在他懷中,顯然是被伺候的很滿意,她瞇起眼睛來像是饜足的貓,但說出的話意思卻理智得很,她風塵仆仆進京,那位勤于政務的圣賢天子卻把她晾在了一邊,一開始聽說自己被賜婚的消息而產生的震驚已經化為怒火,這幾日更是有燎原之勢。
沒什么心情干其他的。
“殿下……”閔蘭庭并沒有放棄,只是懊喪般地在楚淮雪耳邊黏黏糊糊的喊著她的名字,公主,殿下,淮雪,就像是一口還未化開的飴糖一般,她的名字在閔蘭庭口舌尖打著轉,酥麻麻的熱氣直接噴吐在她的后頸。
男人跪在她身下,自下而上的眼神動人至極深情至極,在外人看來也許奴顏婢膝,但若是親身體會到如此無微不至的侍奉恐怕只會要溺死在那樣情意綿綿的眼神中了。
他看出楚淮雪的不愉,只是握著她的手說:“陛下日理萬機,必然有他的考慮,不是故意做這樣的事物叫殿下煩憂的?!?/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