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翎之沒好氣:“趕著回家。沒事我先走了?!?/p>
“有、有事!”應鶯兒急急忙忙也借了輛自行車,騎上跟在他身后。
晚風拂過少年的衣角與發絲,純白校服在風中獵獵作響,勾勒出清雋的xiong腰線條。
應鶯兒側眼偷瞄,臉頰微熱。她咬了咬唇,音色帶著羞赧的遲緩:“以前……我聽我媽媽說,她跟爸爸是小學同學,還是同桌,然后自由戀愛結婚的,一直到現在感情也特別好。他們這種在那個年代還蠻少見……畢竟那時候大家普遍都是說媒說成的?!?/p>
謝翎之目視前方,不咸不淡:“哦,那他們挺幸福?!?/p>
他爹媽就是說媒說成的。然后離了。
應鶯兒悄悄吸了口氣,壓住羞澀,迎風仰起頭,努力扮出大方磊落的樣子:“我媽媽說,她那時每天晚上放學就是這樣,跟爸爸一起騎著車往家走。其實爸爸跟她并不順路,但是每次都把她送到家門口,才騎車離開。”
“……”
謝翎之不答。
他垂下眼,看著車輪下不斷后退的柏油路。
——或許應鶯兒自己從來都沒有發覺,她的言語、神態、甚至舉止,總是不經意透露出一種,只有家庭幸福美滿的孩子才具有的松弛感。
成長在陽光下的人,連骨骼和內臟都會被沁得溫暖,所以應鶯兒從來都這么熱情,積極,有著未曾見過陰影的勇敢,大膽地追求自己想要的一切,自己喜愛的一切。
跟他和姝妤,完全是兩個世界的人。
姝妤心底是不是……也想成為應鶯兒這樣的孩子?
謝翎之記起九歲那年,姝妤在小學的美術課上畫了一幅畫,回家后興沖沖拿給他看——上面的構圖很簡單,一個太陽,一個房子,幾叢草,以及四個火柴人。
兩個高大一點的火柴人站在兩側,中間是一個小的,和一個更小的。他們手牽著手,臉上都漾著笑容。
姝妤說,這是他們一家四口。
她希望爸爸以后可以回來,跟媽媽和好,然后他們一家人永遠快快樂樂地生活下去。
姝妤一直想要家庭重歸完整,他知道。
謝翎之也希望他們的家能夠像應鶯兒一樣圓滿,這樣姝妤就能活得更輕松,更美好。
但現實是,不可能的。
他們的家已經碎了個徹底。
“你爸媽平時都怎么相處的?”謝翎之忽然問。
應鶯兒愣了愣,不明白他為什么突然問這個,“怎么相處的?就……正常相處啊,早上輪流做飯,晚上再一起買菜回家,有時候為了點雞毛蒜皮的小事吵幾句嘴,晚上吃完飯出門散步,看見別人下棋還過去圍觀……怎么了嗎?”她疑惑地問。
謝翎之靜了靜,說:“沒怎么。就問問?!?/p>
所以,完整的家庭生活是這個樣子的。
自從帶著姝妤離開母親,他始終在傾盡全力給予她無微不至的關懷陪伴,試圖以此來填補她內心在親情方面的空缺。
可他也知道,這并沒有什么用,他仍然能夠從謝姝妤眼底看出親情缺失的寂寞。
每一個親人都有自己獨屬的位置,缺位造成的空洞是其他任何人都無法彌補的。哪怕是親生哥哥。
應鶯兒覷著謝翎之沒什么表情的側臉,試探著開口:“那你呢,班長?你家里是什么樣的呀?”
謝翎之思緒回籠,漠然道:“我爸媽離婚了,現在都在外地工作,家里只有我和我妹妹?!?/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