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退得遠,屋子里的話老仆一無所知。
程明昱木然看著面前的虛空,沉默許久方搖了搖頭。
老仆見他神情比往日寥落,不知該說什么。
這些年沒有人比他更明白家主的苦,這個令全天下所有人敬仰贊服的大晉朝廷第一人,也曾有年少的悸動,也曾有難以自持的風月。
那些兼祧的日子,他是唯一一個侍奉在家主身邊的人,夜里提醒他日子到了,該去了,從不情不愿,磨蹭著時辰,到去的越來越早,回得越來越遲。
最后一次,那把焦尾琴都抱在懷里,邁出門檻了,那邊傳來消息說是懷上了,往后不必去了。
他永遠記得,把消息稟到家主跟前時,家主那一瞬的表情。
掩飾不及的失落,錯愕,慢慢過渡到麻木的歡喜,就如眼前這般。
再后來,她去世了,那一扇小門,那一條幽深的甬道,那一間不大不小的琴房,就成了他自矜人生唯一的缺口。
心情不好,便撫琴,這是老仆伺候程明昱雷打不動的經驗。
“老爺,該去琴房了。”他好心提醒。
程明昱往后靠在背搭,好像是陷在那里動彈不得,沒有要起身的意思。
老仆心里錯愕了一瞬。
過去再忙再累,他總要去撫一會兒琴,今日卻不肯去。
蹊蹺了。
這時,門外來了一人,是乙子部的首領,想是有事稟報,老仆就退下了。
那黑衫人進門來,將門掩好,來到程明昱跟前,拱手道,
“家主,云南王是昨日抵達的京城,陛下暫時還未見他,說是讓他稍作休息,得了空再見,云南王這一回攜妻兒進京”
程明昱這里有一條不成文的規矩,每每京城有重要人物入京,暗衛需打聽清楚底細匯報給他,云南王進京是近來京城大事之一,是以乙子部首領主動前來匯報,方才他發現說到“妻”字,家主瞳孔明顯縮了縮,以為自己說錯了話,是以頓了頓,半晌見程明昱沒做聲,方接著道,
“來的是幼子,今年七歲半,說是這位
續弦所生。”
程明昱手搭在圈椅扶柄,目光定著方才程亦安坐過的椅凳,眼眸緩緩瞇了瞇。
云南王上京的折子是從他手里過的,他當然知道這位“王妃”的底細,姓夏,原是云南王的側妃,后來王妃過世后,被扶正,此次跟著云南王進京,大抵是要留在京城陪伴兒子做質子。
他萬沒料到,這位夏氏是夏芙。
程明昱揉著眉心自嘲一聲。
“這位云南王妃的來歷,清楚嗎?”
暗衛搖頭,“暫時就知道這些,若是您要查,屬下這就遣人去一趟云南,將她查個究竟。”
程明昱那張俊臉陷在陰影里,淡聲吐出兩字:“去查?!?/p>
“是。”
又輕聲稟報了幾樁別的事,見程明昱沒有吩咐,就準備離開,臨走時突然想起一事,折過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