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亦安正看得入神,身后忽然傳來一道微啞的嗓音,
“安安”
程亦安嚇得回眸,程明昱穿著一身洗舊的長袍立在博古架處,手里抱著一把焦尾琴,通身無飾,身形極其峻秀修長,合著那一身清越氣度,大有魏晉名士之風。
程亦安嘴唇蠕動著,猶豫了下,還是開口輕喚了一聲,
“父親”盡量讓自己的語氣顯得很尋常。
這一聲“父親”猝不及防,當真把程明昱給叫愣住了。
他腦子似有嗡嗡聲作響,高興得手都不知道放哪兒放,遲遲不曾應答,又恐孩子被自己嚇到,連忙“哎”了一聲,可這一聲尾音略顯顫抖,已傾瀉了他的情緒,父女倆都尷尬地不敢對視。
十七年的守望,終于等來她一聲父親。
雖說他更盼著她嬌滴滴喚他一聲“爹爹”,跟他撒撒嬌,但眼下已經很滿意,很滿意了。
程明昱逼著自己平復下來,
“安安坐”
他克制著情緒,慢慢將焦尾琴擱下,來到她身側的圈椅,親自給她斟茶。
程亦安深看了他一眼,接過他的茶慢吞吞坐了下來。
程明昱就在她對面落座,父女倆隔著一張四方桌,比上回要親近一些。
程亦安其實還不習慣與他獨處,握著茶盞便開門見山,“我來是想告訴您,方才我見了陸栩生,他那性子倔的很,說是要參您,我怕您心里沒底,來知會您一聲。”
“哦”
程明昱顯然沒把這事當回事,但程亦安深夜造訪,必定不愿意看到自己丈夫與父親在朝廷鬧起來,他要寬程亦安的心,
“安安別掛念,他這么做并非是意氣用事。”
文臣武將之間過于親近并非好事,皇帝希望程家效忠皇帝,卻不愿程家與陸家勾結。陸栩生行事從來有的放矢。
程明昱仔細將這里頭的緣故解釋給程亦安聽,
“總之呢,爹爹與陸栩生在朝廷的事,你一概不管,爹爹有分寸,明白嗎?”
程亦安愣愣看著他,忽然嘆了一口氣。
瞧,這就是人與人的不同。
程明昱會把個中里情解釋給她聽,讓她徹底放心,
陸栩生不會,或是沒有意識,或是不當回事,但他忽略了家里女人總歸是要掛心的。
這男人果然還欠調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