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日北風呼嘯,大雪茫茫,所有邊軍將領,曾經(jīng)效力于陸昶麾下的戰(zhàn)將,就這么看著他們的少將軍從死人堆里,背著父親的棺槨一步一步蹣跚而歸,厚厚的白雪抹去他身后每一步腳印,他獨自撐起整個大晉脊梁,無人知曉陸栩生那三月在白銀山如何活過來的,他回京對此只字不提。
但大家伙望著他,仿佛望見一座鋼鐵長城。
陸栩生打出了古往今來最匪夷所思的神仙仗。
自此大晉所有驕兵悍將,但聞陸栩生之名,肅然起敬。
陸栩生回來了,皇帝喜極而泣,將他迎入皇宮延醫(yī)用藥,視若親兒。
只是爵位已授予大老爺怎么辦?
皇命豈可朝令夕改。
皇帝下旨封陸栩生為世子,待大老爺百年過后,國公爵位依舊由陸栩生承襲。
只是大老爺又何曾情愿把爵位遺給陸栩生,是以這些年,兩房之間明爭暗斗,時有齟齬。
大老爺被吳相公這般一說,面上便有些掛不住。
屋子里落針可聞。
還是管家機敏,趕忙上茶,想岔開這一茬。
陸栩生接過茶,輕輕彈了彈茶盞杯口,茶液一晃,模糊了他云淡風輕的臉,
“栩生受大伯父教誨良多,像他也是情理當中。”
那吳相公畢竟老練,一見情形不對,立即轉換口吻,
“可不是,陸家人才輩出,也是祖宗有福了。”
大老爺看著陸栩生,那雙黑眸深不見底,令他忍不住打了個哆嗦。
陸栩生那三月是怎么熬過來的呢,大老爺想象過,興許是吃草葉喝馬尿飲人血食死人肉每一樁光想一想便叫人膽寒。
那需要何等堅韌的毅力呀。
他殺過的人恐怕比自己吃過的鹽還多。
這樣的人物,真的甘心將爵位拱手讓人?
大老爺脊背滲出一陣涼汗。
“來來,坐下喝茶。”
伶人繼續(xù)吟唱,鼓樂再次奏響,廳內(nèi)恢復了方才的熱鬧,陸栩生在一旁細聽,很快弄明白了始末。
原來這位吳相公是寓居南洋的僑客,祖籍福建,手里掌著生絲銷售的渠道,常與織造局以及內(nèi)地達官貴人做生意,大老爺手中有批良田,已改稻為桑,可惜規(guī)模不夠,他想拉著陸栩生入股。
“栩生啊,陛下不是賞了江南一百頃良田給你么,你干脆跟我一道,改稻為桑,得了生絲便可轉售南洋,如此可獲利巨菲。”
大老爺目的有二,其一這位吳相公胃口極大,他一人吞不下,而陸家最富有的其實并非長房也非公中,而是二房,當年皇帝為了補償陸昶和陸栩生之死,可是舍了血本給王氏。
其二,陸栩生畢竟是皇帝跟前的紅人,五湖四海無人不賣他的面子,有他入股,行事也更為便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