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還好有謝必安,謝必安給趙鳴箏提供了另一條路,另一條看起來可行,但趙鳴箏卻一直想不出的路。
今天秦嶼也一早就到了趙鳴箏的房里。雖然趙鳴箏看不見秦嶼,也聽不到秦嶼講的話,但他聞得到秦嶼身上的味道,這味道是淡淡的藥香,仔細聞起來有些苦,這是秦嶼常年生病的結果。趙鳴箏有些擔心秦嶼的身體,秦嶼是娘胎里帶出來的不足,常年泡在藥中,每年只有春天和秋天身體才會好轉,眼看著快要入暑了,趙鳴箏很擔心秦嶼撐不住,甚至有些后悔自己故意中毒了。
秦嶼剛剛收回刺在趙鳴箏手上的銀針,趙鳴箏就感覺到了身邊的人在不停地抖著。趙鳴箏知道秦嶼此時一定在劇烈地咳嗽,仿佛要把肺給咳出來一般,趙鳴箏急忙摸索著幫秦嶼拍背,過了很久秦嶼才漸漸平靜下來。趙鳴箏伸出手,試圖握住秦嶼,但剛剛觸碰到秦嶼的指尖,秦嶼就起身離了臥房。
大概是惹媳婦兒生氣了吧,趙鳴箏訕訕地摸了摸鼻子。不知道過了多久,秦嶼終于回來了,手中拿著絲帶和搗好的藥材,將要敷在了趙鳴箏眼上,又用絲帶將他眼睛蒙了起來。趙鳴箏鬼迷心竅地向前一傾,鼻尖恰好觸碰到了秦嶼柔軟的嘴唇。反正現在自己聽不見也看不見,趙鳴箏索性直接吻了上去。這是近三個月沒有嘗到過的熟悉滋味,趙鳴箏近乎貪婪地咬著秦嶼的嘴唇,直到感覺到對面的人有些氣息不穩,才停止了糾纏。
謝必安與范無咎靜靜地對視著,兩人都沒有先開口說話。月光潑灑在兩人肩上,前生今世仿佛一場大夢,天地逆旅,何處是歸宿?直到桂樹上棲著的夜梟發出了“咕咕”的叫聲,兩人才回過神來。
“七爺回來了。”范無咎先開了口。
“嗯,回來了。”謝必安看著他的雙眼,道,“方才路上遇到一人,竟認出了我的身份,我一問話,嚇得屁滾尿流把他知道的都告訴我了。”
謝必安說著打開了七苦書卷,卷首的圓眼轉了轉,說道:“大爺請吩咐。”
“幫我查查和秦嶼有關系的道士。”謝必安說。
書又自動翻了頁,和上次謝必安他們看到的平生梗概不同,這次要更加詳細。
“還可以這樣?七爺,讓它找找秦嶼和蘇婉兒的過去行不行?”范無咎問。
謝必安搖搖頭道:“試過了,不行。這書丨記的不全,無關緊要的東西倒是記了一大把,有用的東西上面都沒有。就好像,就好像它只能告訴我們可以讓旁人知道的事情,秦嶼不愿意讓人知道的秘密它都不會告訴我們。”
“那要這玩意兒何用?”范無咎惱道。
沒等謝必安開口,七苦書卷自己就搶答道:“用處可大了。沒我你們回不去。”
謝必安:“……”
次日一早,低沉的鐘聲從雞鳴寺的最高處傳來,四處的沉沉霧靄,將金陵城包裹在了一片迷蒙之中。范無咎和謝必安打了些井水隨意洗漱了一番,便離開了蘇府,朝紫金山走去。紫金山從前是皇家園林,前朝覆滅后,這里便成了普通百姓也可隨意進出的山林,當真是舊時王謝堂前燕,飛入尋常百姓家。
玄清觀在紫金山的一腳,和謝必安原以為的大型道場不同,是個破破爛爛的小道觀。道觀院子中有一小道童,謝必安到時,他正拿著同自己差不多高的掃帚在掃地。
謝必安上前朝道童作了一揖,然后問:“不知道長可在?”
道童也回了禮,然后說:“道長去山上打水了,就快回來,兩位施主可進去等。”
“我們也是道門中人。”謝必安說。
道童:“原來是道友,我怠慢了。里面有三清像,二位道友可去拜拜。”
范無咎便同謝必安一道進了觀中,朝著三清像鞠躬拜了拜,也不下跪,然后就站在門口等道長回來。
雖然早已做好了心理準備,但見到道長時范無咎依舊吃了一驚。這道士穿著普通的道士服,長發在頭頂上綰了個發髻,鬢角有微微白發,旁人見了也只會覺得此人相貌端正,再尋不出什么不對來。但范無咎不是旁人,作為任務目標,他早已把秦嶼的相貌銘記于心,此刻看到這道士,除了氣質略有差異,范無咎找不到他同秦嶼的區別。
“他,他就是秦嶼的那個弟弟?”范無咎朝謝必安咬耳朵道。
謝必安點了點頭,走到道士身前,行了一禮,說:“道長俗家姓秦?”
“道友怎么知道的?在下秦頁。”剛放下水桶,秦頁便聽到小道童說有兩位道友已經恭候多時。自從幾年前與蘇婉兒分開,秦頁就自此隱居,再不問世事,也不與道門中人多加交流,因此對兩位來客的身份一頭霧水。
范無咎湊到秦頁跟前,捏了捏他的臉,然后轉頭朝謝必安說道:“當真是一模一樣。”
“秦嶼是你哥哥。”范無咎松開了手,面無表情地對秦頁說。
“我確實曾有過一個兄長,不過聽父母說,兄長他先天不足,早已經不在了。不知道友說的秦嶼又是誰?”不同于秦嶼的沉穩,秦頁顯得有些活潑,聽完范無咎的話,他抱著膀子,朝黑白二人挑了挑眉,顯然是不相信自己的兄長仍活著。
謝必安回道:“秦嶼是羽春樓樓主,確實是你哥哥,他長得同你一模一樣。他尚在襁褓之中時被前任樓主撿到,一直長在羽春樓,直到十七歲時出樓歷練才與外面有所接觸。不知秦兄你這幾年有沒有感覺到,江湖上總會有莫名其妙來追殺你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