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川連忙閃開,解釋道:“楊師傅別誤會!那赤絡星隕足有磨盤大小,死沉死沉,我直接送去軍械司,省得您老來回折騰!”
楊鐵匠臉上的怒容瞬間被激動取代,聲音都壓低了些:“果真是……赤絡星隕?”
“我不認得,不過聶星寒說是,大概率錯不了!”凌川點頭,神色也鄭重起來,“隕鐵任您處置,我只求您用邊角料,順手幫我斷打一把刀,一桿槍。”
楊鐵匠雙眼一瞪,呼吸都粗重了:“順手?你小子說得比唱得還輕松!你知不知道這等神物,凡火難熔,凡錘難鍛?一般工匠就算得到也無從下手,而且,一個不慎便精華盡毀,那就是暴殄天物!就算是那幾位鍛造宗師,得把命都豁上去才敢動手!”
“鍛造宗師能跟您相比嗎?要是你拿它都沒辦法,其他人就更不行了!”凌川嘿嘿一笑,順勢攬住老鐵匠的肩膀,“請您過來,就是有件比鍛打星隕更緊要、也更長遠的事跟您商量。”
楊鐵匠警惕地瞥了他一眼:“瞧你這一臉奸笑,定是沒憋好屁!”
凌川也不反駁,拉著楊鐵匠徑直來到白虎堂,桌案上已鋪開一疊厚厚的宣紙,上面滿是墨線勾勒的復雜圖形。
凌川正色道:“楊師傅,眼下五萬云州軍等著配甲,光靠眼下咱們一錘一錘敲出甲片,速度太慢了!更何況,我還應下了陵州韓將軍的兩千副甲,這速度,必須得提上來!”
楊鐵匠一聽就炸了毛,唾沫星子橫飛:“你他娘的說得輕巧!你知不知道這一副甲有多少片?足足兩千多片!鍛打、淬火、打磨、鉆孔、編綴……哪一道工序不費功夫?你當是捏泥人吶?站著說話不腰疼!”
“所以,我這不是給您找來了‘捏泥人’的法子嘛?”凌川不氣不惱,嘴角噙著一絲神秘的笑,將桌上那疊圖紙推到他面前,“您瞧瞧這個。”
楊鐵匠狐疑地接過,只掃了幾眼,眉頭就死死擰成了一個疙瘩,上面的圖形與他認知中的鍛造圖譜大相徑庭,盡是些方方正正的框架、排列整齊的凹槽,還有許多他看不明白的分解結構。
“這是什么玩意,為何從未見過?”楊鐵匠雖已猜出個大概,但卻從未見過這種方法。
“這是鑄模!”凌川解釋道。
他手指點向圖紙上一連串精巧的部件:“先雕出標準甲片器型,每一個甲片都和最終需要的甲片一模一樣。然后,用極細的耐火泥漿反復浸涂蠟型,陰干,層層包裹,最后形成這么一個厚厚的內外泥殼!”
凌川一邊說,一邊觀察著楊鐵匠的神色,見老鐵匠的眼神變得專注,便繼續深入:“之后,用高溫烘烤這泥殼,里面的蠟型會熔化流失,留下的,就是一個與甲片分毫不差、完美閉合的堅硬型腔。”
他又抽出另一張圖,上面畫著一個肚大頸小的陶制容器,周圍環繞著鼓風的皮囊和管道:“這是關鍵——坩堝爐,我們把鐵礦放在這里面高溫燒化,反復去除雜質便可進行澆鑄。你可別小看這坩堝,能聚溫,鐵水能燒得更透!”
最后,他將兩張圖拼在一起:“到時候先將鑄模預熱,然后把坩堝里熔化的鐵水直接澆注入這一個個相連的型腔之中,鐵水會瞬間填滿每一個甲片的空位!”
凌川目光灼灼,語氣充滿了不容置疑的力量:“待鐵水冷卻,將外面的范泥分開,里面露出來的,就是上百片形狀規格完全一樣的甲片!我們只需要稍作修整打磨,然后再統一淬火,便可直接編綴成甲!”
他用手比劃著,語氣越來越快:“想想看,楊師傅!一次澆鑄,就能得到過去幾十個工匠捶打一整天的甲片數量!而且,澆鑄出來的甲片大小、厚薄都一模一樣,省去了后續打磨所需的人力和時間,最主要的是,這些鑄模只要保護得當,可以反復使用!這速度相比起一片片捶打,提升了何止數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