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元二十七年,七月初五。
這一日,注定將銘刻于云州史冊。
醞釀已久的雷霆風暴終于降臨,云州境內(nèi)二十余縣兵馬同時出動,劍指盤踞地方的世家豪強。
此前一日,凌川已依據(jù)楊恪所列名單,向各縣軍營下達密令,決定對云州境內(nèi)四家一等世家、九家二等門閥及十三戶三等家族進行徹底清理。
云州一等世家本有七戶。除已煙消云散的李家外,另有兩家早已主動拜會過楊恪,表明態(tài)度,故而不在此列。
自然,也并非唯有向刺史府‘報備’者方能幸免。凌川早已遣人詳加查訪,深知并非天下烏鴉一般黑,眾多富室之中,亦有恪守良知與底線者。
倒不是說他們便全無盤剝,只是相較而言,尚存幾分克制,未至逼得百姓走投無路。
畢竟,如云嵐劉家及方才覆滅的李家那般喪盡天良、毫無底線的,終究只是少數(shù)。
然而,外界無人知曉的是,就在昨夜,一場針對云州各縣軍營內(nèi)部的清洗已先一步展開。三名校尉被革職下獄,數(shù)十名標長鋃鐺入獄,更有甚者被當場軍法處置。
此乃無奈之舉。
世家門閥對各行各業(yè)的滲透根深蒂固,若不先行拔除軍中毒瘤,此番對外行動必將步履維艱。
清晨,楊恪如往常一樣,親手為自己煮了一碗清湯面。
用罷早飯,他換上繡著春漪鴛賦補子官服,喚來刺史府護衛(wèi),便徑直出門。此行的目的地,正是云州城第一豪門,孫家。
護衛(wèi)統(tǒng)領(lǐng)名喚林湛,云州本土人士。前任刺史賀臨舟在任時,他僅是一名緝捕統(tǒng)領(lǐng)。楊恪到任后,于眾護衛(wèi)中公開選拔,此人憑借過人身手與沉穩(wěn)作風脫穎而出。
孫家作為云州本土第一豪族,聲威較之李家更為顯赫,勢力亦更為盤根錯節(jié)。
當其他世家紛紛前往刺史府拜謁楊恪之時,孫家卻僅修書一封,遣人送至刺史楊恪的桌案之上。
信中語帶傲慢,幾近命令地告知楊恪,彼此相安無事,井水不犯河水方為上策。若楊恪不識時務,執(zhí)意與孫家為敵,孫家不介意使些手段,換個聽話的人來做這云州刺史。
其態(tài)度之囂張,言辭之倨傲,全然未將楊恪這位正四品官員放在眼中,仿佛他們才是這云州大地真正的主人。
楊恪雖是一介文士,卻從不缺膽魄,既然孫家已公然挑釁,他豈有畏縮不戰(zhàn)之理。
孫家府邸位于城西,距刺史府不足十里。楊恪安坐馬車之中,數(shù)十名精銳護衛(wèi)前后扈從,將其嚴密護衛(wèi)在中央。
統(tǒng)領(lǐng)林湛按韁徐行,與馬車并肩而進,同行的長史杜攸則騎馬行于另一側(cè)。
隊伍行至青柳巷,林湛目光陡然一凝,右手下意識地按上刀柄。本能的直覺讓他嗅到了一絲危險的氣息。
恰在此時,原本行于左側(cè)的杜攸策馬繞至他這邊。
“林統(tǒng)領(lǐng)!”杜攸低聲喚道,眼底深處有一絲難以察覺的閃爍。
林湛側(cè)目看去,眉頭微蹙:“杜大人有何事?”
“這青柳巷平日甚是熱鬧,為何今日如此冷清?莫非有危險?”杜攸聲音壓得更低,嘴角卻牽起一抹極淡的弧度。
林湛銳利的目光掃過寂靜的巷道兩側(cè),沉聲道:“杜大人放心,卑職定護得您與刺史大人周全!”
他話音未落,杜攸臉上那抹淺笑驟然變得冰冷。
“只怕林統(tǒng)領(lǐng)護不住刺史大人周全了!”
電光石火間,杜攸袖中滑出一把精巧的匣子弩,對準近在咫尺的林湛,猛地扣動機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