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謝你,深兒。”
這聲親昵的稱呼如同一記重錘砸在慕容深天靈蓋。
他死死咬住下唇,嘗到鐵銹味在舌尖蔓延,指節捏著書角幾乎要將宣紙戳出破洞。
“天下無不散之筵席。深兒若有空,日后可來謝府拜訪你的謝先生,我讓廚娘做你最愛吃的廣寒糕。”
慕容深眸光晦暗,她還是將他當做弟弟看待,并沒有將他視若一個男人。
可當她知道,自己要娶她的時候,阮姐姐心里又會怎么想?會抵觸嗎?
慕容深不確定起來。
但他又想到阮姐姐那么疼他,她最心疼他了,應該會答應吧。
記憶里她替自己包扎傷口時的輕聲細語,講解課業時的耐心淺笑,遇刺時她將自己護在身后的義不容辭,點點滴滴,都深深地刻入了他的腦海里。
原本還要親自將她送出去的,這時候,附近的馮公公卻遞來了眼色,對他搖了搖頭。
慕容深生生釘住他即將邁出的腳步。
這里是皇宮,文廣堂里隨處都有萬貴妃的眼線。
那邊,阮凝玉與她的丫鬟都已收拾妥當。
慕容深喉間滾動著未出口的千言萬語,止住了腳步,目送著她離開。
馮公公則在邊上催促道:“七皇子,趕緊回去吧,萬貴妃給你安排的幾位老師已在偏殿,等著七皇子你了!”
慕容深卻僵持不動,直到他再也看不到阮凝玉的身影。
他不明白,他想到自己過去那暗無天日的歲月——啃食發霉的窩頭,蜷縮在漏風的墻角數著爬過凍瘡的老鼠,那時阮姐姐一出現,她對他笑,他便已然知足,覺得只要活著就有希望。
自己好不容易從吃人骨頭的冷宮里爬出來,好不容易進了文廣堂,好不容易來到這權力漩渦的中心,可萬貴妃、萬意安、企圖控制他拿他當棋子的朝臣,便是他靠近阮姐姐而付出的代價嗎?
他和阮姐姐,被他們越推越遠了。
他困在這華麗囚籠,連守護她的資格都被剝奪。
就連萬貴妃要讓他心愛的阮姐姐委身嫁給他當側妃,萬貴妃都覺得這是對阮姐姐的恩典。
慕容深緩緩起身,拍落衣袍上的雪粒,眼底逐漸凝成寒鐵般的冷意。
怪就只怪自己,還是太弱小了。
這一刻,他徹底明白他要的不再只是簡單的陪伴,阮凝玉一句帶著親情的“深兒”,他是不會知足的。他要握住權柄,碾碎所有阻礙,讓整個宮廷都匍匐在腳下。
從今日起,那些太傅講的治國之道、權謀之術,他一個字都不會漏。
……
阮凝玉回了謝府,才得知謝凌要在過年前去江南赴任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