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謝凌臨走前那個高潔莊嚴的眼神,還是有點深深地打擊到了她。
阮凝玉低頭去看自己的領口,忍不住咬唇,便將手中擦頭發(fā)的汗巾狠狠地丟在了地上。
而這幾日,沈小侯爺也不再作妖了。
他躲著她,她也避嫌。
所以這些天阮凝玉都是清清靜靜的。
只是有次偶然在驛站客房里推開窗,她見到了慵懶地翹著二郎腿,斜靠在對面屋檐上賞月的沈小侯爺。
支摘窗發(fā)出聲響,少年少女一對視,都是一愣。
阮凝玉也沒有想到她會在這里見到半夜不睡覺的少年郎。
沈景鈺回神過后,很快,唇扯出一個嘲諷的弧度。
他嗤了一聲。
這位在京城走馬觀花,仗劍游蕩的沈小侯爺,世家少年郎里無人能敵他光芒。
阮凝玉想起前世他帶她在長安肆意游玩的日子。
那重兵把守的城墻,只有他能帶她上去,未逢佳節(jié),沈景鈺卻私自為她重金燃放了煙花,巨型璀璨的煙花綻放在夜幕中,那意氣風發(fā)的沈小侯爺硬是要爬上垛口上面,說要在上面給她吹笛子。
那是個冬天,阮凝玉膽小,怕他從城墻上掉下去,故此嚇得眼睛都紅了,她在下面用手去抓著他的袍角,怯怯地道:“小侯爺,你別爬了,會掉下去的……”
誰知,頭上傳來了少年的聲音。
“抬頭。”
阮凝玉撩起睫毛,就看見夜風獵獵,他的寶藍錦衣都被吹得簌簌翻風,馬尾高束,星月當空下,他那張俊美的臉肆意又得意。
他便這樣坐在上面,貴氣地翹著二郎腿,煙花的璀璨光芒落在他的身上,給她吹了一夜的笛子。
翌日,沈景鈺便染了風寒。
還有一次過節(jié),謝府各女娘都收到了精美貴重的圓燈,唯有她收到一盞所有人挑剩下的,也不好看,阮凝玉心思敏感,一氣之下摔壞了燈,然后趴在床頭哭。
可那夜,沈景鈺卻偷偷翻過謝府的墻,給她帶來了一盞兔子燈。
是他手工做的,不甚精巧,點燈后卻萬分可愛。
頭戴紫玉冠的小侯爺撓頭道:“別哭了,我等下偷偷帶你去逛廟會。”
兩人從墻角的狗洞溜出去,她腫著雙核桃眼跟他在廟會上手牽著手,小侯爺荷包鼓鼓的,財大氣粗,指哪買哪,商販們看他人傻錢多,便全都擠過來糊弄他,價錢翻了好幾遍。
沈景鈺看得頭疼,一揮手,全都買了。
于是,那天晚上阮凝玉除了收獲一盞兔子燈,懷里還有糖蜜糕,炒栗子,貓兒眼,綾絹扇……以及一小碗金魚。
小侯爺把她哄好了,這才深更半夜地回侯府挨罵。
阮凝玉看了眼在屋頂合眼睡覺無視她的沈景鈺,沒說什么,慢慢放下了支摘窗。
這一世,她要讓那個拔劍作歌,輕狂恣肆的沈小侯爺到京城后,回到他正常的人生道路,不再在心負壯志的年紀遁入空門,身披袈裟,古樹婆娑,終年苦守護國寺。
護國寺的冬天太冷,她不想再讓錦衣玉食的沈小侯爺獨自一人地承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