雀兒扶著小姐走在游廊上。
眼見小姐一路上,都在不自主地四肢抽搐,小姐的指甲不停地去刮著細嫩雪白的胳膊。
雀兒被嚇哭了。
在無人的角落,她急得抱住小姐,“小姐,你別再撓了!別再撓了!”
“小姐的傷口才好不容易結(jié)痂,小姐,你不疼,奴婢的心也會疼啊!”
只見那些本該愈合的傷口,此刻正被謝易墨用指甲一點點掀起來,露出底下鮮嫩的紅肉,血珠順著肘彎滴落在青磚上。
謝易墨卻推開了她。
她看見謝易墨的瞳孔失了焦,最駭人的是她的指尖,正機械地、瘋狂地在小臂上抓撓,仿佛要將皮膚下爬動的千萬只螞蟻都剜出來。
唯有這樣,謝易墨才能暫時忘記胸腔里翻涌的惡心與絕望。
雀兒一抽一抽地哭著,“小姐……”
她看見小姐腕內(nèi)側(cè)的舊疤,那是去年冬夜里,謝易墨躲在繡房里用剪子劃的,此刻正被新傷扯得翻卷,像條猙獰的蜈蚣在蒼白的皮膚上蠕動。
回到映雪院后,眼見小姐的癔癥根本沒好,雀兒抽噎著:“奴婢去請大夫……”
“別去!”
“別去……別讓任何人看見……”
她的這個鬼樣,連她都覺得嚇人、唾棄!更何況是其他人見了!
若被那些在宴席上夸她“京城第一才女”的夫人們看見,怕是要嚇得把茶盞摔在地上吧?
謝易墨面色麻木,望著自己小臂上縱橫的血痕。
她指甲下的血珠,一顆一顆,砸在青磚上,碎成她永遠洗不掉的恥辱。
過去,她總是嘲笑阮凝玉遭嬤嬤驗身,奪去處子,奪去尊嚴。
可她呢?
她用香粉遮住潰爛的傷口,用詩卷擋住發(fā)臭的骨髓。
母親氣自己對她撒謊,可母親又怎會知道,再華麗的詩稿也填不滿心里的空洞,所以,體面、炫目的才女,到底有什么用?
謝易墨突然發(fā)出一聲短促的笑,她的指甲還在往新結(jié)的痂里鉆。
而她更明白,真正的不堪從來不是皮肉上的傷,而是藏在光鮮衣袍下的被侵蝕得空空蕩蕩的身軀。
而是明明爛到骨子里,卻還要披著華美的外衣,對著他人的傷痕露出不屑的笑。
“準備水,我要沐浴。”她的聲音如浸了涼水的綢緞。
她要洗,現(xiàn)在,馬上!一刻也不能停下!她要洗好多遍!反反復復地摩擦掉,才能將身上污濁般的黏膩感清洗干凈!
雀兒嚇得抽噎不停:“小姐,你的傷口都成這樣了,我們就別洗了,好不好……”